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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珀迪诗11首

Al Purdy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阿尔·珀迪(Al Purdy,1918-2000):加拿大最伟大的诗人。中学辍学后,参加过加拿大空军,退伍后四处打工为生。44岁时才以诗歌成名。先后出版40部诗集和文集,其中两部获得总督奖。并获得过包括加拿大作家协会奖、土地之声奖、加拿大诗人联盟特别奖等诗歌奖项。1982年获加拿大勋章。本次选译的这首“贝尔维尔以北的乡野”在加拿大安大略地区几乎人皆传诵,加拿大人认为它写出了加拿大的乡野、加拿大人的性格和加拿大人的心,是加拿大诗歌史上最伟大的诗篇之一。他被普遍认为是加拿大历史上最优秀的诗人之一。他的诗语言质朴流畅,富于质感和激情。批评者认为:“珀迪的诗充满了似乎信手拈来的魔力语言,而这正是任何时代优秀诗人的品质。”




诗殇


我在胎盘里就被改造过

那是先我到达,又先我离去的哥哥

他知道我要来了

就在子宫里搭了个小小的地盘:

他在那肉壁上写下文字

在女人的体内涂画女人

他唱的那首细若游丝的摇篮曲

也唱在我还没有开窍的心里


别的人都是伐木工人

辛苦的开荒者和农夫

他们的女人温驯而随和

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

除了酷似一个形体的另一个形体

一架火炉和沸腾的茶壶

——我怎么才能对自己解释自己

那歌声从何而来?


此时我正在流浪:

在阿尔罕布拉宫抒情的眩目里

摩尔人在那里用石头建造诗歌

一个白面男人从里面向外张望

——柏拉图洞穴里的影子

还记得那小小的死者

——在撒马尔罕淡蓝色的光中

那些词语从他那里慢慢走来

——我还能想起银匠一条街上

那血液流动的音乐


睡吧,大地的精灵

当昼与夜手臂相连的时候

当所有的事物都变成同一个事物

静静地等待吧兄弟

但不要指望

那标志着复活的巨大欢呼会真的发生

只要等到筑巢的小鸟

那声轻轻的呼唤,绿色的萌发

还有它们的简短的传说

你就知道那些词语从何而来




印第安村落遗址


在烂木板、林间乱石和骨头下面……

天花之后,瘟疫带来了另一场劫难

然后,动物们来了:

对腐烂之神而言,

来自任何方面的援助都可以欣然接受……

这边正在生发的春天的子叶

在大腿骨、脊椎骨,还有儿童

精致的钟形头盖骨上

留下了绿色的指纹;

遭过抢劫的月光一分不少地照耀着

遗骨和别的自然之美……


死神此刻肯定不在现场,

至少不是像从前那样

走在夜晚的村子里,

借着狗的嘴巴发出嚎叫——

但所有事物都在褪色

并且摇晃成另一种东西,

季节的循环和行星的节律

也在不觉之中彼此转换;

死者的精魂早已消失,

只有大树还在,

而雪松的出生证里

没有关于村庄的任何确切记忆……


(我发现我自己

也从一个妇人的眼睛里褪色了,

当我站在那边的时候,

连大地也不再意识到

我的存在——)

但我是作为过程的一部分

在黎明的微光中来到这里的,

想着他们是如何消失的

这个多少年来无人想过的问题,

并以某种方式继承着他们——

我还注意到儿童们的影子

仍然在遥远的星球的绿光里

奔跑着

进入旁边的树林——

一百年前

紫罗兰和延龄草

曾经开了又谢的一片树林——

这些棕色人种

毁了又来的村庄——

所有能动的活物

占有着同一个空间,

所有触过和被触的东西

都感激着他们……


站在一堆没膝的,与泥土打成一片的

失重的白骨之间,

在考古般的阳光下,

这夏日不稳而发抖的电压,

在雨水沉降的水库里,

站在齐腰深的纵横交错

影子织成的河网间,

在猎户们沉默,女人们

在暗火堆前弯腰的

傍晚的村庄里,

我听见了他们破碎的辅音……




陆游(公元1125-1209年)


陆游病到最后一天

一口薄木棺材已经备好,

两床被子将盖在他的身上

挖坟的人也收到了工钱

他们的活早已干完。

这时,他就着死前的一点功夫

开始书写下一首诗

说的是再下村里喝酒——

下葬的时候,他还在潜心造句,

所以有半句从土里伸出来

在阴晴风雨中传开——

当阳光打在第一个新词之上,

最后几个也在漆黑的棺材里盛开:

“村场一醉千杯旱”

头三个字已经露出地面

后几个还留在黄泉之下畅饮

就在浙江省内

山阳村后……




北极圈的树

(地柳,学名SalixCordifolia)


它们只有18英寸高

甚至更矮

在岩石下趴着

匍匐在苔藓之间

弯腰勾背地逃跑

尽量让自己缩小一点

寻找新的藏身的办法

这些没有出息的树

看见它们这个样子

我很生气

它们对自己是什么没有自豪感

而是屈服于气候

总为自己着想

还对着天空犯愁

害怕暴露自己的肢体

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已婚夫妇


我想起伟岸的道格拉斯冷杉

见过枫树摇曳着翠绿

还有橡树像诸神一样披上秋天的金黄

让地平线上所有的丛林顿显灰暗

我是蜷缩在那个断断续续的夜晚

但这些东西

甚至连安大略的小灌木

都会嘲笑它们

没有出息的树


但是,但是啊——

它们的种荚晶莹闪亮

像精致的银灰色耳坠

它们的叶子有着复杂的脉络、

像小小的风雪衣

它们有三个月的时间来证明

这个物种尚未灭绝

它们就是这样打发时间

并不在乎人类对此有什么看法

它们仅仅挖掘此在和现在

把根部向下向下再向下延伸

要知道在我看来

就在两尺之下

那些树根一定会碰到永冻土

那些永远都是冰的冰层

而它们以此为生

它们靠死亡来活着


我发现,我对这些

矮小树木的嘲笑

是我这辈子里做出的最愚蠢的判断

拒绝承认任何有生命的

事物的尊严

哪怕它们未必听得懂

这些嘲讽的词语

就等于让生命本身毫无意义

等于让你自己和大祭司

全都失去价值

我在一首诗里曾经愚蠢过

但我不想改动这首诗

而要让这种愚蠢保存直到永远

正如这些

诗中的树

巴芬岛上的矮树丛




当兵记事


还记得从前的那场假冒战争吗?

那时男人们都是僵尸而女人都入了妇女兵团

他们端着木头枪走在火线上

我当时不过是一个连木头枪你都不想发的

那种士兵

当他们给我一把木头刺刀的时候

我的战友们的生命就危在旦夕了

包括上士教官在内

其实我并不是士兵

而只是一名谦卑的空军飞行员

一直就在降级

降级

降级着

直到最后我见到平民也要敬礼

当他们终于充满信任地给我一挺轻机枪的时候

温哥华就该从睡梦中惊醒了

因为当我对准波拉德大桥上空的一群野鸭

扫了一梭子之后

(当时我正在夜间值勤)

它们居然五分钟都没有飞走

而是想判断一下到底有没有危险

我并不是说战争很好玩

我可是很认真地对待它和我自己的

就像转笼里的松鼠认为的那样

离悲剧的眼泪太近

离欢笑的香蕉皮又太远

我并不会因为走上战场而去怪罪别人

当时我认为战争的爆发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但现在我想它是的




细节


在一座废弃的石头屋后

农夫带走了

别的一切

只留下一棵苹果树

它每年都结果子

慢慢地荒芜,生虫子

结出一些谁都不想咬一口的

苦涩的小苹果

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个

我每月两次打那条路上经过

到特伦顿去

整个冬天都是如此

我注意到那些苹果是怎么

顶着飓风长大的

有时头上还带着一小撮雪

像是金色的小铃当

而别的路人没有一个

会这么认为

但我不想拿他们说事

他们只是出现过,仅此而已

由于某种原因,我必须记住

并且想起这棵没有叶子的树

还有它变了味道的果子

在一月的某个星期

当风把太阳吹掉下来

大地哆嗦得像一间冷库

谁也不能在里面住下

而不沾上一点风雨

那些无声的金色小铃当

就独自挂在风雪中




伏尔泰


在与夏特莱夫人一起

沿着欧洲封冻的道路

回希莱的途中,

1737年三月的一个夜晚,

伏尔泰这一侧的一个轮子

从车上掉了下来,车子翻了

东西堆了一地——行李

“天上的艾米莉”和她的女仆

重重地摔在了伏尔泰的身上

并遭到了这个大个子男人

强烈的反击

——与此同时,两位驾车人

一头栽倒在路面上

发明了许多新的脏话

而几匹马像是见了食肉动物的鬼

身陷在挽具里

当伏尔泰终于脱身

几个男仆勉强恢复了秩序

安抚了受惊的马后

他开始自得其乐

把一块坐垫铺在隆冬的路上

伏尔泰和他的情人坐在上面

一起借着事故放声大笑

直到马车修好

又开始欣赏夜晚的天空

有一个仆人描述道:

“没有一棵树,一间房子

打破天地之间的空旷。

伏尔泰先生和夏特莱

夫人身陷于一种狂喜:

他们裹在毛皮大衣里,

一边牙齿打着寒颤,一边讨论着

星球的本质和轨道

以及它们空间旅程的终点。

要是他们有一架望远镜的话,

他们的快乐还会更加完美。”


在整个欧洲,

将军们正驾驭着自己的军队

宗教裁判所在摧残着异端

列王们正不安地坐在王座上

疑神疑鬼地嗅着葡萄酒

婴儿们在等待出生

而“天上的艾米莉”和她的情人

却在法兰西冰封的大道上纵情欢笑


这里面有一种荒诞的成分

伏尔泰和艾米莉在冰冻的路上

像两个奇怪的儿童

与他们成年的仆人在一起

——你可以窥视到他们的头脑里面

看见那些科学仪器

旁边还散落着玩具和游戏

并想起古话“天才都是儿童”

活在遥远的人马座上

群星簇拥着凛冽的猎户星座

并在所有人都不在家的时候

偶尔来造访地球




列宁格勒的探监长队

致安娜·阿赫玛托娃


她为他们代言

——那些无言的死者:

那个在严寒中忍饥挨饿的妇人

问她:“你会记下这个场景吗?”

阿赫玛托娃回答:“会的。”


他们像带走一条狗那样带走了她的丈夫,

他的心里早已是一片空白

——而她的心里则有了此后的诗作,一首

回荡在无声的监狱大院里的歌。


300号——她还在吗?

还在这里哀悼丈夫、哭她的孩子吗?

涅瓦河满是冰凌的河水不会放过

一个浮生者,也不会听见他们的哭喊。


彼得霍夫城躺在波罗地海的浓雾中,

彼得的塑像上蒙着一层铜绿;

而克里姆林高墙里的斯大林

在训练着对哭声充耳不闻的行刑队。


沙皇们又出来寻欢作乐了,

那一个就是从前还尿床的尼古拉;

手放在屁股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像一个脑袋里扎着冰锥的人。


西伯利亚——颂歌一样的名字,

对几百万死者它是安魂曲;

这里没有莫扎特用自己最后的呼吸

来共鸣俄罗斯无垠的悲哀……


“列宁格勒,在你的远洋之上,

我丢下我的尸体”——他们一定听见了这声哭号,

那些囚徒们,他们的颂歌也是她的:

这死去的大地正在复生。




克沙尔鸟


它们存在于有和无之间

那三尺长的尾巴同时具有二者的元素

在此以前,我从没见过真正的绿色

那种海水树叶绿宝石般的,可怕的玉质的嫉妒的绿

如此内聚而厚重,甚至能让人听见

它在灵魂的后窗口发出的闷响


只有酋长们才戴着它们的尾羽

不是王公贵妇或者绶带伯爵

只有国王们

——在炎热干旱的阿纳瓦克平原上过着来世般的生活

我看见成千上万的人在等待——都是平民

那些阿兹特克、米克斯特克、托尔特克的玛雅人不动声色

又不问是非地,就像刀鞘一样

等着那些他们一无所知的面孔


我曾认识一个人,他会买下那种

一滴就价值连城的香水

送给他认识的一个邻家女孩

——克沙尔鸟就相当于这种东西

只要让目光

在契城伊查的深潭上轻轻点过

再掠过悲惨的尤加坦沙漠

和危地马拉不安的种植园,

这种既非基督教又非穆斯林的无神论的神灵

就立刻抓住你的心




冒雨翻山啊,亲爱的


当时我们正从十个世纪前的

维京遗址回来,

(大约有四英里远),

雨打在我们身上,

淋湿了衣服,

又进了我们的鞋子,

在我们的皮肤上留下白色的折皱,

把我们的头发变成了烂海藻:

我很心酸地想啊,淹死在陆地上

会是多么漫长的死法。

我走得比老婆快,

但又必须停下来等她:

“没有多少路了,”

我打气地说,

但从她面无表情的表情上

我断定我们的婚姻生活

恐怕将要以一场暴力而告终。

我马上又紧走几步上前,

旋即又站在泥水中,直等她跟上来,

心里在想,嗯,这次我要说几句恭维的话:

“亲爱的你看上去真是性感的美人鱼!”

但这也不管用,

她盯着我像一个母夜叉

顽强地抵御着诱惑:

当时我早就把雨

忘得一干二净,

而在竭力打造

一座语言的慰安所,

一辆防雨的小双座。

当我们惨兮兮地折腾了半个小时

到达营地,

扒光了身上像两条白白的蔫蔫的鼻涕虫,

向彼此摇着突出部,

冰凉的毫无性感的触角

打量着另外一个滑稽的生物——

我才意识到

不能总拿傻笑当创可贴

或者现实的解毒剂,

至少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行:

但当我发现她在为我难过时

还真伤了我的自尊,

嗨,她倒替我难过起来,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但有时

能装装傻

也是我的福气。




双重焦点


帖木儿又一次出发远征了——

这一年(14世纪末叶)

在已知世界里,没有一个人,

从帕米尔高原到天山,

敢说起他的名字而不全身颤抖。

帖木儿人到中年,

看起来也正是那个年龄;

一条腿从生下来就跛了;

他留着一把蒙古式的大胡子;

没有一个女人会说他英俊。

也许是权力具有的吸引力,

恐惧肯定也是一个因素,

也许他的年龄也给了他补偿:

反正比比哈奴爱着他。

中国公主(美丽如满堂的彩虹)

看着他从青城撒马尔罕离开:

一条漫长、扬尘而又迷乱的征途上

行着兵马和辎重

向着山口缓缓行进,

身材短小的男人,平板一块的脸孔,

手持牛皮盾牌和骨制弓弩,

还有一个志在征服世界的首领。


1977年,

也在青城撒马尔罕,

一口巨型石棺

相传是帖木儿下葬的地方,

静候着万人瞩目之下的另一次征服;

红黄相间的列宁

和马克思画像

带着不可或缺的锤子镰刀

覆盖了众多建筑的外墙,

而跳蚤流窜于尘土之上。

站在停车场上,

你能看见颤动的热浪

在原野上舞蹈,

更远之处,依旧是天山

山脉和帕米尔的群峰,

那里,万军曾死于严寒霜冻。

当你不知说什么是好,

一切就在不言之中:

一时间,

你站在恍惚之中

直到一个女人梦幻般的移动

在颤栗的阳光下出现,

在你失散的瞳仁里涂抹亮色,

像尘土一样寻常。

你是否会想:在这洗不尽的野蛮中,

要为女人而感谢神。


阿 九 / 译




奥登《弗罗斯特》

自然诗”这一术语在工业经济发展以前,并没有作为一个重要的标签使用,也就是说在城市和乡村这两个不同区域的生活经验分化和严重相异之前,没有特意提出“自然诗”这一说法。
在此之前,诗歌的分类大概有几种——流行的大众诗,宫廷诗,民谣——都不是依据城市和乡村来划分的。在荷马,但丁,莎士比亚的诗歌中不需要对自然景物和景观作特殊说明,人们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它们不过是人物活动再正常不过的的背景而已。自古以来人类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他感兴趣的仅限于自己的同类和事物,或是那些为他提供生命支援的动物;他不会对人范围之外的事物感兴趣除非他与后者的关系变得艰难或是行将崩溃.
自然诗就体现了社会专门化和社会压力的迹象:

我们太沉湎于俗世:延迟和即刻的
获取与消费,正扼杀我们的天性:

如果人类行为习惯等诸事和蜥蜴并无二致
他们就值得好好对待,研究与审查。 

与此相关可区分出两种自然诗人,一种是因工作在乡村必须定居的诗人;另一种是不喜欢城市,生活诸事全部在乡村的敏感人士。华兹华斯和劳伦斯就属于后者。前者可以再次区分出两类,一是拥有大量土地的绅士,他管理自己的土地但不劳作,像写田园诗的维吉尔,还有就是操劳其中的小农场主。诗人中弗罗斯特就是小农场主的代表,他诗风中的讽刺和写实品质,他对精雕细琢写作方式的不信任,都来自土地上务实之人的品行。

对它们来说真没有任何伤感 
虽它们会为有巢栖身而心欢 
但人们必须多熟悉乡下的事 
千万别以为那些鸟儿会悲叹。 

他写自然事物的诗歌,像《桦树》《修墙》或是《磨石》,关注点都不是为了要进行一番神秘的沉思或是作为幻象的开始,而是作为在谋生的日常劳作过程中人类生活其中和行动其中的事物。因此他诗歌缓慢的速度,与劳伦斯的精力充沛又充满暴力的眼光极为不同。他也不像华兹华斯这类诗人从年轻时心里对乡村就摘种下宗教般的虔诚,并一直保持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乡村的素材从开始就没有给他冲击感。德拉·梅尔对弗罗斯特的诗友爱德华•托马斯的一番话(他们有某种师承关系),也同样适用弗罗斯特。“这些诗歌告诉我们,没有那么多高贵的可供选择的时刻,没有多少次一闪而过无法解释的直觉,全部不过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的普通经验。”没有几个写乡村的诗人会满怀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得到那里人们的理解和赞赏。但这些诗歌会被接受。因为他们不是为城市居民而写。弗罗斯特诗歌里一小部分以农夫的口吻,他感觉自己如家般舒适地居于其中的文明里每个人都应拥有耕地。竞争是温和的,也不乏怪异之人。弗罗斯特是个思想观点开明的人。

我没有对自然那种大惊小怪的恐惧
...事物没有经过双手沾染劳动无疑是神圣的
虽然这里不是关于神圣的问题:
相当于面对什么或逃离出来
我憎恨从自然逃脱出来的
我也根本不会选择做一个恶心之物
没有谁在意他齐心合力做的事
当你不能做什么,就会陷落到
词语离去,并试图最坏地说出词语
比行动更大声,有时实现它自己
它看起来像是个狭窄的选择年龄支持者
做一个待人友好的希腊人如何,例如?
那当然,他们告诉我,这些年不时兴了..
嗯,如果我必须选择一个或其他的
我选择做一个朴实的新汉普郡农夫
带着一千元的现金收入
(从纽约出版商的手里)
这个决定令人不安
不安在于一想到新汉普郡
而现在我住在威尔伯。

弗罗斯特写的地方,新汉普郡和威尔伯,就是前面所谈到的乡村世界,但他没有解释为何它应持久存在。进一步说,如果弗罗斯特诗歌的语调是忧郁和自我隐忍的,那它们就丝毫没有愤懑和自我怜悯之气。诗人是不加评论地描述他的所见所想。
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用口语式的自由体写成的长篇独白和对话。阅读效果逐渐增强,每首诗必须作为整体来读,不能单看哪个行;这使弗罗斯特很难被引用。离开了上下文诗行便显得平淡又枯燥无味,另一方面还没有几个人在诗行中能成功并恰到好处地安排写实主义的对话,而且相互之间没有过份地参杂自我意识和大惊小怪。

我已经了太多关于公牛的把戏
(我们叫它公牛),我已经看见了
他所以当它们成双成对和我在干草堆里
来回搬运货物,我想,我要格外当心点
我装满车,修剪顶部;老檀木
用靶子卷起它,并说好的
每件事物进行得很好直到我到达谷仓
带着一个大的挂钩要来清空谷仓
你明白的那意味着一项简单的工作
对人来说从上面往下扔下来
干草堆被大量地翻卷出来
在干草堆上它被慢慢地举起来
你不可能像一个小伙子的力气
在这种情况下,你知道的吧
但古老的蠢人抓住他的干草叉用双手
向上看像是从矿井里看
喊声像是军队指挥,“上来”
我猜,死亡意味着,你说的这些

只有成熟,训练有素的诗人才能够从容地保持每行的平稳,达到诗歌的效果。在弗罗斯特“诗意般”语言中的人物都不合时宜,偶尔当他这样抒情时,我们感到一种虚假的语调,例如:

“我将坐在这里等着看那朵小巧的云
如何击中或是干脆与月亮擦身而过。

同样弗罗斯特对诗歌中人物的描述依据的是上下文,它们读起来像是非常好的乡村对话,而不是疗伤式的报告,或是历史学家般警句口吻。
兰切斯特生养了他——这么小的城镇
这么伟大的人物。他没有看起来如习惯想来
是举止拘谨过时,尽管他保持着古老的家宅
并勒令孩子们辍学,和母亲一道
在夏季的原野里奔跑——非常荒芜
有时他也加入其中,和他们呆上一两天
看看过去的老友,其实他怎么也不能使自己更随和写
他们一起在夜晚的普通的石头边聊天
全神贯注于令人敬畏的旅行包
翻找一封他所说的打印的信
他们看起来恐惧,他不能这么做:
尽管是个伟大的学者,但他是个民主派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在原则上来讲如此。

弗罗斯特长诗的主题很多,但总的说来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和勃朗宁一样,被世界上男人女人思想中精神价值和上流社会中的价值冲突所激动,所以弗罗斯特一次次地返回到不走运的乡村人物,精神失常的人(《仆人们的仆人》《雪》),生活的失败者(《雇工之死》,和那些生活水平达不到正常标准的人
但值得注意的是弗罗斯特没有从中总结出一个什么普遍的道德出来。他从未曾说:“神经失常,生活失败没什么不好”或是“人不应该为钱操心,劳碌奔波”,他仅仅说:““有这样的一群人存在着,他们努力地在使自己活下来,你应该注意到他们。任何文明的价值观念都不是完善的”
但他知道我们的生活必须要有物质保障,尽管我们对之厌恶,他也写道:

啊,人类的心灵
它不得不自行败坏
以顺应事物的发展规律 
以假装高贵地动用理智
去屈服并接受一次恋爱的消逝
或一次季节的结束”

我们感觉到不仅仅是韵律的需要,诗中强调的重点与其说在“恋爱”上,不如认为重要的是“季节”,尽管这一说法不一定正确,但确是我们人类得以存在之光。( 叶 美 试 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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