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崧《岁寒词》

清代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陈维崧(1625～1682)明末清初词人、骈文作家。字其年，号迦陵。宜兴（今属江苏）人。清初诸生，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54岁时参与修纂《明史》，4年后卒于任所。

陈维崧，江苏宜兴人。以明天启五年（一六二五）生。父贞慧，明末著气节。维崧少负才名，冠而多须，浸淫及颧准，陈髯之名满天下。尝客如皋冒氏水绘园，主人爱其才，进声伎适其意。康熙己未（一六七九），召试鸿词科，由诸生授检讨，纂修《明史》，时年五十四。越四年（一六八二）卒于官。工骈文及词，尝与朱彝尊合刊所作曰《朱陈村词》，传世有《湖海楼诗文词全集》。（《国朝先正事略》卷三十九《文苑》）其弟宗石序其词集云：“方伯兄少时，值家门鼎盛，意气横逸，谢郎捉鼻，麈尾时挥，不无声华裙屐之好，故其词多作旖旎语。迨中更颠沛，饥驱四方；或驴背清霜，孤篷夜雨；或河梁送别，千里怀人；或酒旗歌板，须髯奋张；或月榭风廊，肝肠掩抑；一切诙谐狂啸，细泣幽吟，无不寓之于词。甚至里语巷谈，一经点化，居然典雅，真有意到笔随，春风物化之妙。盖伯兄中年始学为诗馀，晚岁尤好不厌，或一日得数十首，或一韵至十馀阕，统计小令、中调、长调共得四百一十六调，共词一千六百二十九阕。先是京少有《天藜阁迦陵词刻》，犹属未备，今乃尽付梓人。自唐、宋、元、明以来，从事倚声者，未有如吾伯兄之富且工也。”近人朱孝臧题云：“迦陵韵，哀乐过人多。跋扈颇参青兕意，清扬恰称紫云歌，不管秀师诃。”（《彊村语业》卷三）维崧词具有创作天才，固宜其不为前人所囿矣。

岁寒词

宜兴陈维崧其年号迦陵

喜迁莺

立冬。

西风忒峭。把似锦浓秋，霎时都扫。林影添黄，潭痕减翠，易损他乡怀抱。瓮头索郞未熟，坌口猎徒还少。燕市畔，渐消寒九九，排当畵稿。

那晓人世事，月令岁华，惯是田家好，摘菜淹菹，燃糠煨芋，夜火村村打稻。惆怅年来残夜，催着朝衫偏早。凭谁说，向茅檐曝背，溪南诗老。

夣芙蓉

寒月。

倍觉姮娥寡。奈金波早冻，素光空泻。此时帝里，六馆并三瓦。拥炉围粉帕。畴怜夜景如画。让碧空中，只一丸独自，冷向凤楼挂。

除是贺兰山下。老将营门，看得分明也。清辉纵好，此外谁知者。长宵更鼓打。兔华莫也生怕。且待新春，点红灯万盏，照着闹蛾耍。

畵堂春

小春。

不寒不暖好年光。依然人在江乡。春人偷嫁与冬郞。便小何妨。记得年时岭外，梅妃犹未胜妆。如今花满纸糊房。红紫成行。

风入松

寒鸦。

欹斜懒漫徧燕关。僵冷甚袁安。谁将水墨蒙蒙画，做边城、一抹荒寒。小日曾藏柳叶，前身惯上钗鬟。

无端误点早朝班。髣髴认龙颜。六宫怕有人争妒，带昭阳、日影飞还。惆怅旧游何处，孤村流水之间。

瑞鹤仙

慈仁寺松。

尔头童齿豁。又短如翁伯，小踰臧纥。年高尚存活。换一番兵马，一番宫阙。雷轰电掣。早煅就、秦铜汉铁。任噎欧、万怪揶揄，闪烁百灵洞喝。

奇崛。种于奚代，长自何朝，忘他始末。空余猎碣。略记汝，生年月。只新来庙市，喧豗蹙踏，阑入市场豪猾。趁天风、鳞鬛狂挐，舞场回鹘。

凄凉犯

寒柝。

一星星火红犹在，更阑空馆纔觉。甚地勾栏，那条京瓦，喑呜腷膞。墙根市角。风递到、一城郭索。终不然、啼蛄吊月，或是夜丝络。

此际无衣子，冷巷闲坊，睡何曾着。敲时和夣，似徐抛、零星珠雹。陡触霜威，愁杀是、此身寒薄。砉崩腾、柝声四起，山月落。

踈影

黄梅。

霜天残腊。绽缃梅满树，半开微合。懒闘春园，小白长红，只爱新兴蜜蜡。郁金堂外模糊见，贪耍学、厌禳妆法。惹绿窓、镇日昏黄，错认薫香睡鸭。

曾有个人云鬒，摘盈盈半朵，和笑低插。戏骂花枝，何物檀奴，也上香蝉斜压。如今人去花何用，索性把、花枝齐掐。搅斜阳、别样心情，且唤浇愁蛮榼。

霜叶飞

黄芽菜。

轻松纤软，评春雪，此言殊耐寻玩。昔人句子巧形相，又入春趺赞。细拟议、两般俱善。不如单咏霜蔬便。每未到春盘，早頳甲娇擎，隽永那数禁脔。

此际风雪豪家，点酥抑鲊，花压羔儿红浅。寒酸腹内剩蔬畦，那有羊来践。只千里、湖莼路远。乡愁菜把权消遣。对稀踈、凭小摘，忽忆情亲，踌躇未免。黄山谷诗云：“庾郞畦菜二十七，太常斋日三百余。上丁分膰一饱饭，藏神夣诉羊蹴蔬。”“小摘为情亲”，杜陵句也。

宣清

玉河氷。

结定银湾，冻合铜沟，装成玉玲珑砦。到月明、转觉嵯峨，便风吹、何曾澎湃。回思客夏，翠椀凉甆，千家赌卖。只今朝堆满径，文园纵渇谁爱。

见宣武门边，西河沿上，有氷床一带。更紫罽猩绒，稳垫娇铺，滑笏瑶京，若比风樯尤快。是谁家、茜裙斜载。逗香肌、氷前偷赛。还将四弦，猛弹破空潭，问吟龙安在。长安腊月,水面多设氷床，以供行客,其捷如飞。

花犯

西山晴雪。

徧崎崟，玲珑晃耀，瑶篸插千点。六花飘飐。照绮旭温黁，光彩逾潋。遥怜独骑迷山店。禅扉又早掩。再好问、何村赊酒，吟情遮莫减。

谁工画图论人间，除非倩妙手，迂倪宽范。潭柘寺，雀儿寺、粉装银蘸。群峰只、东偏消早，依旧吐、一枝青菡萏。凭栏望、吾狂甚矣，笛声吹阿滥。阿滥堆，曲名。倪迀、范宽，俱画中高手。

十二时

观猎。

尽生平，骨偏腾上，那识世间刘表。嗟落魄、古长安道。市上荆高又少。见说城南，群公会猎，抚掌轰然笑。有十队、细马轻裘，硬箭强弓，围簇盘鵰绣袄。

往观乎，且为豪耳，莫以粗材相诮。斛律诸人，敖曹若辈，马上诗偏妙。倏髇鸣饿鸱，拂林迅落飞鸟。

坐平冈，燎狐炙彘，燕女如花回抱。热洛河斟，婆罗门舞，浑不似弹边调。只李陵安在，碑前野乌群噪。

朱评：望见高足昂眉，气岸咄咄逼人，直使稼轩、克荘俛首在下风拜，岂能复与绛灌等伍？快读数过，如王家少年骑屋角挝鼓、上树探巢㲉，直是傲睨一世。不意老奴狂态尔尔。弟陆葇僭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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