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罗宾逊·杰弗斯诗11首

美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1924年,闲暇下来的诗人终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写作了。1932年,诗人声名鼎盛,他的照片也登上了同年4月4日《时代》杂志的封面。这段时期杰弗斯名声大噪,每逢他的讲座,教室里都座无虚席,连走廊里也都挤满了来听他演讲的人群,此时的杰弗斯可以与惠特曼相提并论。杰弗斯看透了都市生活的邪恶和堕落,痛快淋漓地唾骂城市和现代文明。他迷恋中世纪文学和英雄史诗,想从这些古老的题材那里得到“一种更合理想也更正常的美,因为我们这个种族的神话从来没有得到发展,和我们是疏远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启发了他,所以他的许多诗歌和戏剧都是基于古希腊和罗马的神话,杰弗斯也因此以他的神话抒情诗和叙事诗而闻名。他的诗歌多以卡梅尔和大苏尔海岸为背景,充满了暴力、通奸和乱伦。其中最有名的诗歌当属他1946年改编自古希腊欧里庇德斯的悲剧《美狄亚》(Medea),虽然外界对此褒贬不一,然而这部戏在百老汇一上演,竟然获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达到了他创作的高峰。1950年,杰弗斯改编埃斯库罗斯的剧作《俄瑞斯忒斯》,创作了《悲剧之外的塔楼》(The Tower Beyond Tragedy)。1951年,基于欧里庇德斯的《希波吕托斯》,杰弗斯又写下了《克里特岛的女人》(The Cretan Woman)。这些融合了古希腊血液,描写当时荒野人性的诗句使他名声大振,也使他成为最具争议的诗人。
然而,好景不长。二战期间以及整个四十年代,杰弗斯试图走政治写作的路线,不过没有成功,这对他的打击很大,杰弗斯再也没有从四十年代的阴影中走出来。不再年轻的诗人心灰意冷,越来越悲观,他的诗歌也越来越乏味,令人不解。曾经追捧他的读者迷惑了,纷纷离他远去,然而此时的杰弗斯早已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诗歌是“自然的杰作,像一只鹰,或者是一轮红日,你从不欠它什么。如果你喜欢,就听任它;反之,就随它而去。”失败或成功,痛苦或欢乐,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最后,他立在那里,像一块巨石,扎根于他的领地,傲然冷漠,“无须寻找我的灵魂,它/可能在这里,黯淡,深入岩石,/不曾随风舞动/与那疯狂的翅膀和白天的月亮。”
1950年9月1日,诗人的爱妻尤娜先他一步辞世。杰弗斯伤心欲绝,整日借酒消愁,麻痹自己,威士忌是他唯一的安慰。儿孙们有时回来看望他,然而,没有巫娜的日子,苦涩而勉强。在这以后的日子里,诗人很少写诗,创作的诗歌也全是思念、祭奠亡妻的,回忆往昔的快乐生活成为他残存的支柱。他写道:“巫娜走了,而我/像一棵秃树,慢慢等待死亡/等待树根腐烂,等待树枝凋落。”1962年1月20日,备受煎熬、筋疲力尽的杰弗斯带着他美好的回忆,在石屋里孤独地去世了。



虹鳟


天空是十二月的冷冽的蓝,翻滚的云头,小河迅急而清澈。

红衫女光腿涉在河里,头上举着五齿草叉;

突然向下掷去,像苍鹭的喙,剧烈抖动着,

她倚住叉杆,吉普赛的脸斜着,热切地俯向下,

弯腰一只胳膊和小小的胸脯浸到水里,

迫近猎物——穿在齿尖上锻打着的巨大银鳟,

她左手的指头钩住鱼腮,苗条的身体随鱼的挣扎而摇摆。

她把鱼带到邻近的岸上,丢到原木的后面,

这时有人默语:“这回可要把你搞到手啦,维娜。”

她喘着气,抬头看到一个骑马的年轻人半隐在柳丛里,

刚才太专注了她并没查觉到他。她说“天啊,是监查吧。”

“没那么便宜,”他笑着说,“这河是我们的。

你不越过篱笆怎么会靠近这儿的,此外,你还刺穿了它们,

三条、四条,你这小贱人,那是第五条。”

她回道,“拿去一半好啦,宝贝。我只是玩玩。”

他打量她锥形向下冻得通红的腿,厉声说,

“你玩玩,就整死它们,让它们腐烂。”

“宝贝,我就要一条吧,余下的都归你。”

他金发的头摇着,”你得付罚款。”

她笑答,“别急:不要出卖我。”

他下马把缰绳系到树干上,说,“没人要那么做。

我知道柳丛里有个好地方,大堆暖和的草,

像在屋里一样舒服,到那里赔偿吧。”

她身体突然变窄了,两手在喉咙上,冰凉的大腿贴在一起,

她盯住他的脸,好帅气,厚长的眼睫毛像女孩,

“我不能做那个,宝贝……我,”她颤抖地说,“你老婆会杀了我。”

“去她的。”“哦,”她答;通红的小手从胸口放下来,

无力地移向他,头仰着。他看到她喉咙明亮的一侧脉管像鸟一样悸动,

“你会冻病的,维娜。”他脱下外套,把她裹住,里面有他的体温。


他把她带到岛的柳丛里,手捂着她擦伤的脚;

她为戳鱼、越界接受处罚,又为出轨情愿接受第三个处罚。

“你还欠我的。好像有人在找我呢,要不就是我的小马脱缰了。”

她呻吟着像个鸽子,“噢噢噢噢,你真帅,休。”

他们回到河岸。维娜在那儿穿上鞋子,鞋帮走形像男孩子的。

弗洛登用柳条穿过五条鱼的红腮,悬吊到马鞍上,

牵着马随维娜走回家一段路。


接近峡谷的入海口,水面扩张,

沙洲形成的许多河道伸向辽阔泛滥的盆地,

一群海鸥此呼彼叫。维娜说,“太恐怖了。”

“什么?”“海鸥干的,比我要恶。”

剩下弗洛登一人回家时,他骑马赶上并看到它们。

成千上万的虹鳟,被不可扼制的天性驱赶

向着上游山中产卵的砂层,河的源头,

其中一条误入一个浅岔,侧腹在三寸深的水里

划摆:一只盘旋的银鸥荒蛮地坠下,喙啄出它暴露的眼珠;

鱼体痛苦地扭动拍击,另一只鸥取了另一个眼珠。

瞎眼挣扎着,很快就搁浅了,被尖叫的暴徒所覆盖,

它们掠夺于彼此的宽容。


弗洛登骑过去驱赶它们;撕烂的虹鳟,一个血眼窝,

在翅膀的笼盖下还在用尾缓慢而呆板地击打着砂砾。

它们空中垂悬的冷酷的影子,一种迅逝的不公正之命运感:

何以休‧弗洛登少年快乐,俊马,娇妻,小妞,

而他人却不得不承受瞎眼、死、痛苦、疾病以及衰老,

上帝知道更恶的吗?




到处是小蹄印子


峡谷的更深处,海的声音微弱并终止,

我们听到前面新的模糊的金属似的杂音,也许是些讨厌的鸟叫声

固着在一个长的沉寂上。最后我们来到隐匿于红杉林的木屋。

一个老人坐在门口的板凳上,锉锯齿。他不时停下,似乎睡着了。

溪边畜栏里的几匹马抬起头看着我们经过,老人没有。

午后我们原路返回,脑里是从未见过的山脉和壮阔的画面。

这是我们第一次游鸽子谷口,俯视身后比布兰克峰

如肩托的金字塔,穿过卷入鹰的大气进入一块盆地

200英尺的红杉林就像堆在土耳其地毯上。

如此的幻象崇拜在脑子里延展着我们来到溪边。

老人还在那里,他站起来瞪视着,气冲冲地说,“你们在哪儿露宿?”

我说,“我们不露宿,正在回家。”

他的面孔红而阴沉:“山火就是这样引发的。你们是晚上来的吗?”

“我们上午路过这儿,你在磕睡,锉一把锯。”

“谁在这里生火我都会杀了他……”他颤声嘟哝着,“那会儿没看见你,

想是有点虚弱。每天下午我的体温都在38度多”“怎么啦?”

他脱去帽子骄傲地展示秃顶上深深的沟疤,“马在浅滩跌倒,

我的脑袋肯定碰到一块岩石上。是的,先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床上醒来,枕头浸满了血,马在畜栏嚼它的甘草。”

话是唱着说的,似乎这个故事他重复了百遍。说给谁听呢?或许是讲给自己。

“马鞍在架子上,缰绳在右边的钉子上。你们怎么看这事呢?”

他的手移到困惑的前额上,“除非某个天使或什么东西来做的。

一盆血水让人痉挛,我肯定是被洗过的。”“我妻子尖声说,“你看医生了吗?”

“噢,看啦,”他说,“我儿子碰巧来了。”

她说,“你不该一个人在这里,你一直一个人在这吗?”

“不是的,”他答道:“有马。”

“我走遍了世界,这里是世界最美的地方。我是船员乐队的短笛手。”

我们看着无边的红杉林,暗黑的蕨类从地面滑脱,被溪水带走,

马在那里,咖啡色的山坡在太阳下,如火把群在闪耀。

我说,“这里天黑得很早。”他骄傲地答道,“一年里的285天

太阳照不到这里。就像生活在海水下,夏天全是绿色。美啊”

我妻子说,“你怎么知道自己的体温38度?”

“噢,是医生。他说骨刺压迫我的脑子,他要割除掉一片。

我说,好啊,你得等它下雨,上帝保佑,我已经守在这里度过了火灾季。”

他很兴奋,“早上,屋顶的鹌鹑把我弄醒,我望向窗外

十几只鹿向峡谷上移动,肩上带着雾气。

看看门前的尘土,到处是小蹄印子。”



鹿躺放它们的骨头


我沿着悬崖边狭窄的小径爬到渊深河谷的半山腰,有一个小瀑布横过路面,掷向

树根和岩石,振颤珠宝般的羊齿丛的叶子,明亮的冒泡沫的水

来自于山的纯净,但一种腐味升上来。我惊奇地攀下陡峭的溪流

有四十英尺,发现在橡树丛和月桂树中间,悬着一个小的隐藏的空地像个鸟巢在崖边,

草和一个浅泡子。但草里到处躺着骨头,干净的骨头和腐臭的骨头。

鹿角和骨头:我知道是受伤的鹿的避难所,有如此多的受害者

逃脱猎人跛行到此躺下躲藏;这里有极度口渴的水

以及安宁的死;浓绿的月桂树和阴森的绝壁

构成避难圣地,甜风从深的谷口吹上来——我希望我的骨头与它们的在一起。

但应承认这是一桩有点胆怯的愚蠢的事情。我们知道

人生的好与坏大体上是相当平等的,大部分是灰色的中间态,可以忍耐到

暗淡的终点,不论草、水和悬崖,以及伤口的痛疼以什么魔法

让死注视鹿。我们已被给予生命并使用它——也许不是伟大的礼物——但

应诚实地使用它的全部。自从我的爱死去我的生命是空虚的——空虚?那大的蓝眼睛

火焰似的头发的孙女像她?——我能为这孩子做什么?我凝视她想知道什么种类的男人

在这世上的秋天……我正在变老,这是麻烦。我的孩子和小孙子孙女

将找到他们的路,为什么我还要等十年,已活了67岁,或多或少十年,

我爬出在突出的岩石上咬磨着牙齿死去,像一头失去伴侣的狼?

——我被自己30岁的决定限制:谁喝酒

谁就要饮沉渣;甚至在苦的酒糟和沉淀里

也会有新的发现。鹿在那美丽的地方躺放它们的骨头:我必须穿起我自已的。




风的打击乐


埃德和老汤姆去麦帕索上面的秃岗,那儿有他们的牛;

他们驰过星空下白色的死寂,抵达山脊,

此时令人震惊地,秋天的日出绽开了巨大云层的老虎百合花瓣,

埃德勒紧坐骑,奶黄色的暴烈的阿拉伯马,厚重的白鬃毛,白尾:

“天啊,看,汤姆,多漂亮的日出!”

汤姆扭嘴,挺住老硬的腮帮,嘀咕道:

“来,埃德,听这里,是我们找的牛。我身子骨里可没有诗。”

埃德笑了,跟上他;他们开始从牛群中分离出小母牛。

一头红鹿腿的小母牛,滚动着野生的眼球,奔下山岗,

老人费力追赶。它穿过一道深沟,花斑马本可以干净地越过,

可粘土带滑脱,跌入坑里,四蹄枷打,向外挣扎。

埃德看着他们消失,之后爬蹄的马和甩打的马镫。

打马过去,朝下看,看到老人仰躺在沟底,狰狞地盯着天空。

他看到堤岸,稀疏的白草,黑沉沉的大海在千英尺下,反射云层的红光。

“天啊,汤姆,你伤了吧?“他慢慢应道:”没有,埃德。

我只是躺在这里想我的四个儿子,“话在他唇间咂吧着:

”多体面的男人,都在懒床,在绸睡袍里。

我为什么非要跟魔鬼叫劲?“他慢慢站起来,

抹掉脸颊上的烂泥,咕哝着,吐着口水,爬上沟沿。

埃德笑道:“汤姆,我得告诉你,你是喜欢。上帝不会错的,你喜欢日出。”


去年冬天,老人死了。在天空的穹窿下

照看牛马,打猎,活了81岁,

继续祖先自冰川期起就不去领会的思想和情感。

我想说这其中有种质美,虽狭窄,却辽阔,

多少优雅都不可比拟——风的击打乐塑造了他们竖琴的骨头。




顶石


安特里特郡芬沃伊附近

我们从老石场洼地陡坡攀上荒石南高地,

一个史前墓坊,三根巨大沉重的玄武岩柱子

支撑蔽日的顶石,顶石于耸势中自在着,

似乎时间为虚无。石体几乎未被地衣沾染

没人知道其悬空的孤独春秋,

立起它的种族,为了英雄的记忆,

权力的神庙,早已无声无息了。

风过噬骨,他们在时间的旷野里,

在它的荫庇下,收拢渺小的死亡,

荒塚遍布,裸石兀起,

一些瘠瘦阴沉的遗址守护人,

紫色的石南花此起彼伏,花铃肆意绽放,

那英雄——非常之神,躺卧在这里,

闪耀的蜂翅、石头和部族环绕着他,

无名字的名字,无种属的种属。

有时,也许出于青春的稚嫩(谁会承认呢?)

我们习惯于对世界产生惊异感,

祈愿命运的解脱,某种最终的和谐,

这里就是他们释然一切的完满。




辉煌的落日


6架重型轰炸机越过美丽冷漠的山脊向北刺去;

它们卡在脑子里,是带尾的鸽群作不到的,

因为人类之翼和战争威胁对遥远的峡谷似乎确实是侵入。

他们改变了它,我不能说他们冒渎了它,

一整天,就像有砂子在熟悉的曲子里,

无疑暗示了黄昏,相对应的幻像在大海的峭壁上进入我眼里。


我是从峡谷来的,太阳正在坠落,对着洞开的大海,

感觉就像野性泛滥的光和砭骨之北风的某种知觉的突出部分。

云天从西方的地平线升上去,

在大海的暗板和云的眼皮间遗下一个狭长的黄色嵌面;

烟腾腾的日球摇晃在海岸线上,雾浪翻卷

当太阳沉入清澈透明的天空的嵌面,

黑下来的云团,变成无数游走的形体,不管我是不是在做梦,

它们变成长矛战斧,骑兵军刀,耸着背的阴森战象,

石弩,加农炮,斜上仰起的榴弹炮,滚过的装甲炮塔履带;

变成战列舰,驱逐舰,战机群……

人类所有加于弱者意志的高傲器具

像古罗马的凯旋,但自身是俘虏;

凯旋逆转:北风上的肆虐之物被一一吸入云团,

就象一场更大的灾难扫过尘世,

人赖以延存的压迫彼此的征服无一幸免。

从西方的流光转向寒冷的夜暮,我在想,

“何等可怜啊,善良的梦想都是十足的谎言,

现实里,我只能选择理想主义所厌恶的中立。”




给一块房基的角石


古老的园地,淡灰色地衣的赭石,

多久的一层霜自棕种人从这里消失,

他们在你旁边生火,巢居躲避海风。

你与人类分离了一百年还是二百年?

残茬的松鼠、畦头的野兔知道。

长矩毛的犁马翻开12月的岬顶,

黑色的犁沟,海鸥尖叫相随,

触你的没有爱,我手放置的

就是灰鹰和红鹰触你的所在。

所以我带来酒和奶,

为你百年的饥馑和刮骨岁月。

我不梦想酒的滋味会与花岗岩相合,

蜂蜜和奶会投你所嗜;但是它们

会进入苔藓下风化的龟裂,

渗透沉寂中安静的年轮,

以及更久远的始火的冻结物,

这坚忍的石头等了百万年.

引入房子一角,也是命运。

给我你沉积的力,我给你未来的翅膀,

因为我有。有一天我也老去,

亲爱的,我们成为老伙计。




岩顶的房子


如果你一生中有幸来到这里,

或许我的树林有几棵还立着,

岸柏或是叶子发黑的澳洲树,

烈风削秃了它们,但火和斧头是更残忍的。

如果你寻找海水侵蚀的花岗岩地基——

我手指所有的让石头爱石头的艺术,

会有遗迹。如果是十万年后徘徊于此:

花岗岩上想必已成秃丘,

海湾依然吐着熔岩的舌头,

卡梅尔海口以及河谷还在,名字可能变了。

海平面稍许上移或下移,风野性地裹着海的芳香,

内陆峡谷,太阳和月亮面对偏转了的地极生出;

十二月的夜晚,猎户座在峡谷的咽喉上,像桥上点的灯。

天明你会看到白色的鸥群在碧水上织舞,

它们的舞伴,隐去的月亮——白天的幽灵

比世上任何鸟都苍白阔大。

你不必寻找我的幽灵,它也许就在这里,

一个幽暗之物,在花岗岩深处,并没在风中

伴随狂野的翅膀与白昼的月亮舞蹈。




给石屋


我堆集远古之母的骨头

在大气团里筑了一个窝;

花岗岩愤怒的黑暗

混有她青春的血温,

淬炼于大海溅雪的蹄下

那来自西方最遥远的进军,

拒绝定形。这就是原始的岩石。

波浪的影子,潮湿的石场,

它们凹陷的嘴舔舐黎明;

小屋的每一块石头都经过圣器洗礼,

大海和神秘的土地证实

其给予的可怕镣铐。




巨人环


布里莱森,贝尔法斯特附近


无论谁都可追求这类虚幻的不朽:

不枉活一生,在世上留下某种痕迹。

他暗自嘲笑自已的苦行和痴狂,

他知道没有死者的唇角会蔑视地弯曲。

不朽于死者何为?

耶稣和凯撒乃建基于人类的弱点,

华盛顿出自人类脆弱的骨头,对自身力量的纪念,

而这无名的被遗忘的部落首领在爱尔兰的黑暗中

则使用了更实在简单的原料:

加冕一个看得见湖湾和马伦山脉的小丘,

圈以土堰,中心一座墓坊——

沉重的玄武岩堆立,雨滴滑过缝隙,

堆上一个巨大的石蟾蜍。

他驱使这劳役,打上其印迹逾四千年。

他存在着:强悍,野蛮,残酷,无知觉的意志力。

不朽?虽然荷马和莎士比亚是人的名字,但这名字不是人而是诗,

往者未曾活过,来者从未开始,唯时间踩踏。

类似基督徒的尘世不朽者,交易何其廉价——

其名声,其成就,其灵魂,无非转到野蛮人手里的玻璃珠。




窗边的床


我选择楼下临海窗子边的这张床,死时好躺在上面。

我们筑这房子时就这样打算预备的。

一年里有客人来用一下,客人不会猜到此意图。

我常常打量它,不是厌恶,也不是欲求,

两者兼而有之吧,因为相克相灭,

才遗下一种狐独的意趣透明体。

我们平静地完成不得不完成的;

于是会出现类似音乐的声音,

此时,守护神在大海岩石的屏幕后,

伴随同类的沉重空响,召呼着:“来吧,杰弗斯。”

李 景 冰 译




一战之后,美国文坛百家争鸣,而此时,身在加州的罗宾逊·杰弗斯(Robinson Jeffers,1887-1962)以其冰冷的厌世情结让文学界耳目一新。杰弗斯是诗人,也是剧作家,他的作品《美狄亚》(Medea,1946)、《悲剧之外的塔楼》(The Tower Beyond Tragedy,1950)等都堪称美国二十世纪最特立独行的古典悲剧遗产。诗人不相信人性,也不是所谓的人道主义者,他那激情四射的诗歌大胆前卫,独树一帜,成为当时人们批判的众矢之的。他厌恶虚伪的人类,拒斥文明社会的一切,却热爱自然,向往海洋,在荒凉的卡梅尔海岸亲手建起了自己的家园——石屋(Tor House)和鹰塔(Hawk Tower)。完成这两项工程困难重重,然而,最终它们带给诗人的不仅仅是一个温暖的家,还有他独特而真实的诗风。这里远离尘嚣,诗人可以在此反思人性,瞻望未来。
1887年,杰弗斯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匹兹堡。父亲威廉·杰弗斯(William Jeffers)是长老教会的一位牧师,经常周游欧洲各国讲授《旧约》,这份工作使全家人不得不经常更换住所,不过杰弗斯并未因此而中断学业,相反,他在欧洲接受了全面的早期教育。杰弗斯天资聪颖,先后在瑞士和德国的私立学校学习。他对语言非常敏感,英语、法语、德语、拉丁语,还有希腊语样样精通。他博览群书,为后来的创作奠定了良好基础。孩童时代在欧洲的游历让杰弗斯爱上了大自然,也培养了他独立的个性,他时常独自去远足、野营,在自然的怀抱里,杰弗斯抛开一切烦恼,尽情地放松,开心地享受。在他日后的诗歌创作中,自然是一个重要的主题。丰富的经历使杰弗斯的羽翼渐渐丰满起来。
1903年,由于父亲身体的原因,杰弗斯一家迁居到气候温暖的加利福尼亚。在这里,漂泊多年的杰弗斯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非常珍惜,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去近郊走一走,感受一下大自然。美丽的加州赋予杰弗斯以灵感,后来他在《加州人》(Californians,1916)中描述了这个他称之为“世界尽头”的西海岸和当地人们的生活,不过,这部作品在当时并没有引起读者太多的注意。1904年,17岁的杰弗斯从西方学院毕业后,怀着满腔热情,继续深入研究古英语和德语。次年,他在南加州大学学习医学。
1906年,才子杰弗斯遇到了他的红颜知己——尤娜·卡斯特。当时尤娜还是洛杉矶一位杰出律师的妻子,正在丈夫的支持下攻读硕士学位。杰弗斯疯狂地爱上了这位大自己三岁的已婚妇女,尤娜也被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所吸引,二人不久便坠入爱河。然而纸包不住火,尤娜的丈夫还是知道了此事。为了让她忘掉杰弗斯,这位律师建议尤娜去欧洲旅行,虽然极不情愿,但由于对丈夫心怀愧疚,尤娜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踏上了驶向欧洲的航船。未曾想,尤娜的丈夫在此期间竟然“红杏出墙”,另结新欢,他向法院正式申请离婚。就在他们办完离婚手续的第二天——1913年8月2日,尤娜嫁给了杰弗斯。经历了长达七年的分离,这对饱受相思之苦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二人幸福甜蜜,然而,平静如水的生活偶尔也会泛起涟漪。杰弗斯一度有过婚外情,尤娜醋意大发,疯狂嫉妒,甚至试图以自杀来使他回心转意,不过,这次风波之后,他们彼此更加珍惜这份婚姻。
杰弗斯不善交际,父亲留给他的那点儿遗产足以让他远离喧闹的艺术家聚居区,过自己逍遥安静的生活。喜欢离群索居的杰弗斯素不好客,平日里的来客也都是尤娜招待,所以很少有人了解他。也难怪,杰弗斯向来表情严肃,沉默寡言,连说话声音也那么低沉,听起来很严厉。在外人眼中,杰弗斯神秘古怪,可是尤娜了解他,上帝赐予杰弗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她关注并激发了我冷漠而驽钝的本性,给它一双慧眼,胆量还有支持……她更像是苏格兰歌谣里的女人,激情洋溢,桀骜不驯,而且英勇无比——或者说它像一只猎鹰——而非一个普通人”,杰弗斯这样评价他的妻子。温柔的尤娜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会游刃有余地帮杰弗斯打发那些聒噪的访客。有这样一位好妻子,杰弗斯可以免受外界的打扰,认真地去创作。这段姻缘是杰弗斯生活和创作的坚实后盾。
杰弗斯一直想成为一位伟大的诗人,他早年受到了威廉·华兹华斯的影响,创作的诗歌也或多或少地模仿了华兹华斯的风格,这些诗描述了他的父母,歌颂了纯真的自然,美丽的加州,还有幸福的爱情。1912年,他自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酒壶与苹果》(Flagons and Apples),不过,这本简单的爱情诗集缺乏创意,未能符合大众口味,但它却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诗人独创之门。此后,他摸索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搬进了卡梅尔的石屋,才形成自己的风格,可以说,石屋是他创作的摇篮。当然,没有尤娜陪伴左右,诗人建不起石屋,美国诗坛上也就不会升起这颗耀眼的明星了。
杰弗斯悲观厌世,鄙视虚伪的美国文明,憎恶嘈杂的社会人群,但他又不得不生活在美国,只好与妻子尤娜远离城市的喧嚣,在加利福尼亚蒙特雷半岛南部的卡尔梅安家落户。现在的卡梅尔小城仍保留着自然的纯美,那里是作家和艺术家们建造的一个美丽殿堂,每个看似不经意的角落都充满着浓郁的艺术气息。

    1914年,杰弗斯夫妇来到这个原生态荒野中。当时的卡梅尔海岸风浪侵蚀,遍地沙砾,一片荒凉。可是,游历无数地方的杰弗斯心灵为之一颤,即刻被这份野性触动了,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是他渴望已久的归属。杰弗斯日后写道,“当马车到达山顶时,我们透过松林海雾俯瞰卡梅尔湾,显然,我们来到了一块人迹罕至的圣地。”卡梅尔的确是一块圣地,这里蓝天碧海,气势澎湃,不少作家都曾在这里迸发出创作的火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在这儿居住了一段日子,据说这为他创作《金银岛》积累了素材。杰克·伦敦也曾想在这里安家,不幸的是,他的房子不久便被烧毁了。正如杰弗斯自己所说,我第一次看到“人类生活在如此壮丽的原生态风景里,仿佛他们生活在田园诗或传奇中,亦或是在荷马史诗奥德修斯的家园里”。生活在这块圣地,人类灵魂得到了净化。从1919年到1962年,杰弗斯创作了很多自由诗来赞美这片海岸。于是杰弗斯在海边的岬角上买了一块不到一英亩的空地,随后的五年里,他又购置了4英亩多。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杰弗斯决定亲手建造自己和家人的房子。他找来当地的泥瓦匠,学习如何敲凿海边的花岗石,学会了用这些石块来垒砌墙壁,也学会了他称之为“使石头爱石头”的技术。在与石头接触的日子里,杰弗斯发现了石头的灵性,而且觉得自己和这些粗糙的巨石有些相似之处。尤娜曾在一封信中提到,杰弗斯“开始意识到自身蕴藏的巨大力量”,他还要从诗歌中汲取能量,而诗歌所蕴含的力量恰好与这种原始的自然力是相通的。

    建造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杰弗斯驾着马车从崖下的小海湾里拉来三四百磅重的花岗石,抹上泥浆砌筑坚固的墙体。除了笨重的巨石,杰弗斯还独具匠心,在墙上砌了些稀奇的东西,有的是他在世界各地旅游时收集的,有的则是友人的馈赠,如中国北京一座寺庙里的瓦片,夏威夷基拉维厄火山和维苏威火山喷出的熔岩,等等。这里的冬天暴风怒号,飞雪狂舞,房子如何在风雪中“立足”?杰弗斯真是煞费苦心,经过一番精心设计,房子建得比较矮小,可以傲立风雪了。1919年,这所倾注了杰弗斯心血的房子终于竣工了。杰弗斯把房子命名为“石屋”(Tor House)。在古凯尔特语中,“Tor”意为突出地表的陡峭的岩丘,显然,杰弗斯想让他的房子成为大地上的堡垒。的确,从远处看,石屋犹如一座城堡,稳固坚实。如今,石屋已经成为加州象征创意、个性和力量的纪念碑。

    一家人迫不及待地搬进了石屋,然而,屋里的生活可没有想像的那么好。没有煤气,尤娜只能用一个小煤油炉来煮饭。直到1949年,这块岬角上才通了电,石屋告别了油灯和蜡烛,杰弗斯满心欢喜地安装了电灯和电话。屋里虽然有自来水,但却是凉的,一家人习惯在周六沐浴,他们只能一趟一趟地把炉子上烧好的热水倒入澡盆里。然而,清苦的生活并没有打消他们的兴致,夫妇两个和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加思(Garth)和唐南(Donnan)生活得都有滋有味。

   杰弗斯和尤娜向往欧洲的浪漫情调,于是,石屋仿照了英格兰都铎王朝的仓库样式,布局简单却不乏精致,一间客厅,一间客房,一个厨房,一间小浴室,还有两间阁楼卧室。客厅精致简洁,虽然不宽敞,却也看不出拥挤。石屋建得不高,客厅的天花板似乎触手可及。杰弗斯从当地采来砂岩砌成了一个方形的壁炉,细心的尤娜总是把炉火烧得旺盛,火苗欢舞,驱走寒冷和潮湿,整个客厅都被烘得暖暖的。壁炉边放了几把铺着柔软坐垫的扶手椅。傍晚时分,一家人围坐在壁炉旁,听杰弗斯朗读小说。此时,客厅里异常安静,两个年幼的儿子似懂非懂地认真听着,尤娜的爱犬趴在她两脚中间打着瞌睡,偶尔伸个懒腰,咕噜几声,壁炉里的桉树枝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光映着晚霞,生活其乐融融。尤娜在地上铺了一层陈旧的基里姆地毯,踩在上面柔软舒适,双胞胎儿子经常光着脚丫在上面玩耍。墙壁典雅素淡,夫妇两个用精心挑选的红木和冷杉木做墙板,镶嵌得恰到好处,古色古香,甚是好看。后来,红木被炉烟熏黑了,更显房子的那种温暖色彩。墙上悬挂着几幅大小不一的画像,充满了诗情画意。那扇窗户位置极好,站在窗前就可以欣赏到卡梅尔湾的全景。窗户干净明亮,水晶般的玻璃镶嵌在一排排窗格中。阳光洒进来,照耀在旁边的斯坦威钢琴上,这架钢琴也许是石屋里唯一的奢侈品,它摆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琴键映射着阳光,恰似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心情好的时候,尤娜会弹奏一两首曲子,她钟爱爱尔兰民歌,那是她故乡的声音。每当音乐响起,尤娜总会想起儿时的欢乐时光。岁月流逝,如今琴谱还在,却也只能唤起来访者的阵阵感叹。窗边花架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尤娜喜欢的花卉,在明媚的阳光下娇艳盛开。钢琴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张尤娜儿时的照片,一幅爱尔兰的旧地图,还有几张别的画像,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温馨。客厅的一角安放着尤娜的书桌,这里是她自己的一隅。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正对着书桌,桌上摆着她最崇拜的诗人叶芝的画像。尤娜爱读叶芝的诗,诗中的温暖与朴实会让她怀念起故乡爱尔兰。书桌靠着窗,窗台上的那瓶鲜花散发出阵阵幽香。思考之余,尤娜转头欣赏一下窗外的景色,还可以看到杰弗斯在庭院里忙碌的身影。坐在桌前,尤娜抬头可见杰弗斯的照片,旁边还挂着双胞胎儿子婴儿时期的照片,两个小家伙不知在争着要什么东西,调皮又可爱。客厅的一边立着一个别致的橱柜,上面摆一盏精美的台灯,那是1949年通电以后才上任的。台灯旁边有一个古色古香的钟表,那沙哑的钟声陪伴诗人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此刻它依然不知疲倦地摇摆着。  
这种工匠建筑风格的房子在当时的卡梅尔非常普通,而石屋却与众不同。作家斯图尔特·布兰德曾提到,“石屋是一件诗一样的杰作。石屋的每个角落都比美国其他任何房子更直接地展现出智慧。”所以,很多文学界和文化界的名人都慕名来访,埃德娜·圣文森特·米莱、狄兰·托马斯、兰斯顿·休斯、辛克莱·刘易斯、乔治·格什温、玛撒·格雷厄姆,还有查尔斯·林德伯格都曾到这里来作客。作家们的来访使不善交际的杰弗斯也热情起来,他们谈论诗歌,交流心得。如果天色已晚,尤娜会打扫一下客厅旁的那间客房,让客人们休息。客房设计得很不错。诗人总是那么有创意,每间房的布置都别具一格。他说过,我们要努力把我们的生活和环境变得更美丽。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摇篮,简单而不寒碜,即使是那张普通的床,也配有精致的木床架。窗户的设计更是巧妙,躺在床上仍可以看到延伸到海狼岬的海岸线,欣赏那绵延的海雾和翻腾的海浪。然而现在看来,这间房、这张床似乎都有着某种神秘意义。1932年,诗人在《窗边的床》(The Bed by the Window)一诗中写道,“楼下窗边的这张床”将会是他临终时的卧榻。1950年,尤娜正是在这间房里,在诗人的怀抱中去世。若干年后,诗人的预言成真,他也在这张床上永远地离开人世。这似乎印证了屋梁上写着的埃德蒙·斯宾塞《仙后》里的两行诗:“辛劳后的安睡,海上风暴后的港湾/战争之后的休息,生命终结后的死亡,实在快乐至极。”
厨房也是简简单单,只有一个煤油炉,旁边立着一个干干净净的橱柜,擦得锃亮的餐具摆放得井然有序。这里是尤娜的天地,这位贤妻良母会亲自下厨为杰弗斯和孩子们做可口的饭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晚餐何尝不是一件乐事!浴室的门上写着一行诗,许多柜子门上也都是如此,一般都是杰弗斯喜欢的中世纪诗歌。诗人的雅兴弥漫着整个石屋,生活在这里的那份惬意也只有诗人能表达了。陡峭狭窄的楼梯通往楼上一间阁楼,这里是全家人的卧室,也是杰弗斯的书房。他的书桌遥望着大海,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其中不乏像哈代、叶芝、司各特、劳伦斯这些名家的书。在这里,杰弗斯创作了他最杰出的诗作。诗人习惯早上作诗,沐浴在朝阳里,他静静地踱来踱去,下笔之前,诗歌的韵律已经随脚步的节奏而出。尤娜是诗人最忠实的读者,诗人的每一篇诗歌,尤娜都要抑扬顿挫地朗读上多遍,细细地推敲,体会它的节奏,斟酌它的韵意,没有人比尤娜更熟悉诗人的思想了。
与大海为邻,与苍鹰为伴,杰弗斯和尤娜享受着自己的天地。他们在山垣上骑马牧牛,在岬角上辛劳耕种。孩子们呢,追逐着雄鹰,欢呼雀跃。吹拂着海风,陶醉于海雾,漫步在海滨,寻访每块礁石,问候翱翔的海鸥……与大海的亲密接触这些都给诗人以无尽的遐想,诗人的灵感随着波涛滚滚而来。远离城市的尘嚣,杰弗斯得以畅抒情怀,静静地思考人性。他的诗歌不再是唯美的浪漫,也不再是纯真的爱情,而是转向了人类的暴力和人性的悲剧。1924年,杰弗斯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叙事诗《泰马及其他诗篇》(Tamar and Other Poems),一举成名。这部曾受到T.S.爱略特称赞的诗歌以乱伦为主题,从《圣纪》中大卫王之女的故事出发,展示了杰弗斯对于人类性欲和自恋的关注。是的,此时的杰弗斯是一位警世预言的哲人,他的标志就是雄鹰,诗人向往那本真的雄鹰,桀骜不驯、无拘无束,他曾写诗集《把你的心献给鹰吧》(Give Your Heart to the Hawks,1933)。杰弗斯对人性绝望了,他认为“人性是从面包皮开始侵蚀的霉菌”。他宣扬“非人道主义”,否定了人性的唯我论,赞扬超越人性的伟大。他的诗歌结合古典悲剧、圣经传说与现代人黑暗和荒诞的本性。在《杂色牡马》(Roan Stallion,1925)中,他幻想了一个女人想要和一匹马交配,全然不顾这匹马有可能会把她踩伤。《苏尔角的女人们》(The Women of Point Sur,1927),《马祖》(Cawdor,1928)和《亲爱的朱达斯》(Dear Judas,1929)也受到了读者的欢迎。诗歌融合了人性的野蛮,满是暴力、乱伦和谋杀。
早上的时间,诗人几乎全用来创作。中午,体贴的尤娜会为他做一顿丰盛的午餐,餐后杰弗斯喜欢去花园里享受一会儿。尤娜把花园打理地野味儿十足,娇艳的玫瑰,芳香的薰衣草、迷迭香、天竺葵,在这里争奇斗艳。整个花园芳香四溢,生机盎然,在这里小坐,总能让人心旷神怡。杰弗斯还饶有兴致地种下了好多树,放眼望去,桉树、柏树、蒙特雷松树,郁郁葱葱,海风轻拂,碧叶摇曳。他像爱护孩子一样呵护这些树木,给他们浇水、修枝,杰弗斯学过林学,做这些事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最初的那块光秃秃的岬角上现在已经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花园的栅栏门直通海边,杰弗斯偶尔会带孩子们穿过花园去漫游清静的峡谷,寻访古老的城堡,识别稀奇的动物,探索神秘的海洋,既可以痛快地游玩,又增长了见识。吃过晚饭,孩子们跟父母嬉闹玩耍,累了之后,一个个便迷迷糊糊地上楼睡去。客厅里安静下来,尤娜和杰弗斯幸福地享受着这二人世界,欣赏几篇诗歌,品着自家酿的桔子酒,听着壁炉里噼里啪啦的响动,温馨之情难以言表。
杰弗斯没有学过建筑,但他在这方面却极具天赋,他一直在扩建家园,把这份才能发挥到了极致。他先是建了一个车库,可惜缺了几根柱子,车库不久便被暴风雨掀了顶棚。1930年,杰弗斯又为石屋增建了一间大餐厅,这里还可以举行些娱乐活动,这间房子给杰弗斯一家的生活添趣不少。屋内有一扇面向大海的窗户,从这扇宽敞的窗户观海确实是一件美事。杰弗斯还专门为音乐家们设了一间厢房,再加上一台老式留声机和一根独角鲸的螺纹牙,这间房总能让人驻足欣赏。值得一提的是,房顶上镶嵌着一块得来不易的埃及基普奥斯金字塔的石头,更显石屋的情趣。然而,最能体现他建筑天赋的当属他耗费五年光阴建起的鹰塔了。




推荐阅读:

曼德尔施塔姆诗15首

曼德尔施塔姆诗30首

艾略特诗选

艾略特《荒原》c

艾略特《荒原》t

日拉希诗8首

亚里士多德《致荣誉》

叶赛宁诗20首

庞德诗33首

裴多菲诗49首

提尔泰奥斯诗2首

奥第·安德烈《在匈牙利荒原上》

奥洛尼·雅诺什《在市集上》

阿蒂拉·尤若夫诗5首

惠特曼诗50首

希克梅特诗32首

里索斯诗37首

萨福诗选

塞弗里斯诗16首

西摩尼得斯诗3首

梭伦诗2首

加里·施奈德诗40首

日本古典俳句选

伊比科斯诗2首

库里亚《花衣》

米姆奈尔摩斯诗首

品达罗斯诗2首

柏拉图诗3首

卡利诺斯《号召》

康斯坦丁·卡瓦菲诗6首

荷尔德林诗40首

荷尔德林诗50首

维尼诗6首

保尔-让·图莱诗选

瓦雷里诗5首

维庸诗2首

瓦尔莫诗8首

阿波里奈尔诗25首

洛特雷阿蒙诗选

苏佩维埃尔诗16首

龙沙诗3首

勒韦迪诗12首

雷尼埃诗3首

普吕多姆诗7首

亨利·米修诗2首

弗·米斯特拉尔诗3首

缪塞诗4首

奈瓦尔诗12首

佩吉诗2首

拜斯诗8首

埃雷迪亚诗2首

雅姆诗5首

拉马丁诗3首

李勒诗2首

法尔格诗4首

保尔·福尔诗7首

戈蒂埃诗11首

安德烈·纪德诗6首

伊凡·哥尔诗9首

古尔蒙诗11首

兰波《地狱一季》

安德列·谢尼埃《青年女囚》

克洛岱尔诗3首


颜生称为仁 荣公言有道 屡空不获年 长饥至于老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