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毕肖普诗5首
伊丽莎白·毕肖普(Elizabeth Bishop,1911年2月8日-1979年10月6日),美国著名女诗人。她是美国1949-1950年度的桂冠诗人,并于1956年获普利策奖。代表作为《北方·南方》,《一个寒冷的春天》。
■犰狳
致罗伯特-洛厄尔
这是一年里
差不多每个夜晚
脆弱的,违规的热气球出现的时候。
沿着高山攀升,
向一个圣徒升去
在这些地方他还被崇敬,
倏去倏来的光
染红纸房子,如同心与心。
一旦贴近天空
就很难将它们和星星分开——
行星,就是——染着色彩的:
下降的金星,或是火星,
或是淡绿色的那颗。一阵风,
他们闪烁而轻摇,颤动,跌宕;
若是风平天静,它们便在
南十字星的风筝骨架间航行,
隐退,暗淡,庄重地
缓慢地离弃我们,
或,在从山顶倒灌的气流中,
突然变得岌岌可危。
昨夜又有一大颗坠下。
它像火球一样
沿着屋后的峭壁泼溅。
星花奔流而下。我们看见
一对栖息的猫头鹰惊起
越飞越高,它们盘旋着的黑白二色
抹污了底下明亮的粉色,直到
它们一路尖叫飙升出视线。
那多年的猫头鹰巢定已烧掉。
匆忙地,独自一个,
一只闪光的犰狳离开这场景,
玫色点染,头低垂,尾巴下坠,
而一只兔宝宝跳出来,
短耳朵,让我们惊奇。
那样柔弱!——几不可触的一把柔灰
和直盯盯,灼烧的眼睛。
太漂亮了,梦一般真!
噢,坠落之火,刺痛的哭泣
慌乱,还有一只虚弱的暴力之拳
毫无知觉地紧握着指向天空!
■爱躺着在睡
在黎明初萌时分,将穿过天空
燃烬的星星间的轨道全都转换,
将街道的尽头
和光的列车对接。
现在,把我们从床上拖进日光中;
清除那些压迫在脑海中的事物:
熄灭那些霓虹样的东西
它们着红带黄,字母和痉挛的符号
沿着两眼之间灰色的大道,
飘曳、膨胀、闪耀。
悬空的残月,瘦减!瘦减!
从窗户我看见
一个巨大的城市,小心翼翼地显现,
人工的奇巧造出它的精致微妙,
每一处的细节,
从檐口到正立面,
雍容地伸向
微白的天空,似乎在那里变得犹疑。
(那里,在玻璃水漏的重天中
它慢慢地变大
从铁和铜晶的熔滴中,
罐中的小小神奇“花园”
颤抖着再次立起,
淡蓝,青绿,还有砖红。)
麻雀匆忙开始了它们的嬉戏。
接着,在西边,“轰隆!”一团烟云
“轰隆!”爆炸的花球
再次绽放。
在种植园,这声音说的是“危险,”
或曾经是“死亡,”所有在此劳作的雇工
上床去睡,感觉到
短发在颈后
直竖起来。)烟云移去。
一件衬衫在一根细细的晾衣绳上飞起。
沿着下面的街道
水车辘辘而来
甩着它吱吱作响的雪白扇轮
驶过果皮和报纸。水在变干
浅处干,深处湿,清凉的
西瓜的图案。
我听见清晨的破晓
自石头的墙、厅堂和铁床上袭来,
四散或者聚集如瀑,
宣告所期待的:
所有人的古怪的爱神醒过来,
人们要为他们晚间的食粮筹备终日,
你们将得享美餐
在他的心上,他的,还有他的,
那么对他们施展你们的善行,
把他们独爱的人拽上大街。
鞭打他们,只用玫瑰,
却要轻柔,像氦气一样,
因为总是为了某个人,或某几个,清晨来到
他的头落在床边,
他的脸变了
于是城市的
形象在他睁开的双眼里变小
倒转而扭曲。不。我是说
扭曲并显现,
如果他确实看到了它。
■野草
我梦见那死去的,然后沉思,
我躺在一个坟墓上,或是床,
(至少,某个冰凉,禁锢的闺房)。
在冰凉的心里,它最后的思想
冰冻住,立着,画得巨大而清晰,
僵硬、空虚,如同我在那儿;
我们丝毫不变地呆在一起
一年,一分钟,一个小时。
突然有个动作,
惊悸般,在那儿,对每种感觉
都如同一次爆炸。然后它坠下
变成持续的,谨慎的蔓延
在心的领域,
将我从绝望的睡中戳醒。
我抬起头。一株细弱的幼草
从心上钻出,它
绿色的头在乳房上点头。
(所有这一切都在黑暗中。)
它像一片草叶般长高了一寸;
接着,一片叶子从旁边伸出
翘起,舞动旗帜,然后
两片叶子打旗语般动作着。
茎变粗了。神经根系
伸向两边;优雅的头
神奇地变换位置,
因为既没有太阳也无月亮
来捕捉它活泼的殷勤。
扎根的心开始变化
(不是跳动)然后裂开
从中水如泉涌。
两条河从两侧擦身而过,
一个向右,一个向左,
两条奔淌,半混半清的溪流,
(肋骨把它们造成两个小瀑布)
当然,它们平滑如镜,
在土壤微细的黑粒中消失。
野草几乎被冲走;
它和它的叶子挣扎着;
举起它们挂满沉重水滴的流苏。
几滴水落到我脸上
和我眼中,因此我能看见
(或者,在那黑色的地方,想着我看见了)
每一滴都含住一点光,
一个小小的,闪光的景象;
被草分开斜流的小溪
把自己变成奔流的景象。
(好像一条河就应携带
所有它曾反射的影像
锁在水中,而不是流在
瞬间的表面。)
野草站在裂开的心中。
“你在那儿干什么?”我问到。
它举起湿漉漉的头
(是我自己的想法?)
然后回答:“我成长,”它说,
“只为了再次分裂你的心。”
■铁路
一个人走在铁轨上
我的心怦怦跳着。
这结儿实在太紧
又或许分开太远。
景色异常荒凉:
矮松和橡树;越过
灰绿交杂的树叶
我看见一个小池塘。
那儿住着邋遢的年老隐士,
像一滴旧时的泪
紧含自己的伤痛
年复一年地清透。
隐士用他的猎枪发射
他的木屋边树木振动。
池面上激起一圈涟漪,
宠物母鸡咕咕叫起。
“爱要付之行动!”
那年老的隐士喊道。
越过池塘一个回声
一遍又一遍力图坚定它。
■驼鹿
致格蕾丝-巴尔默-鲍尔斯
从狭窄的省份
那里有鱼、面包和茶,
绵长的浪涛的故乡
那里海湾每天两次
离开大海并接纳
青鱼的远驶,
在那里大河是否
裹挟一壁棕色的泡沫
涌入或退却
要看它是否遇到
侵入的海湾
离家的海湾;
那里,红色壅塞,
有时夕阳面向
一个红色的大海落下,
而有时,枝离蔓延一块块
淡紫,燃烧的溪流中
肥沃的泥;
红了,铺着碎石的道路,
驶过一行行糖枫,
经过木板农舍
和整洁,发白,蛤壳般
尖耸的木板教堂,
经过两株银桦,
行过日午
一辆巴士向西驶去,
挡风玻璃闪烁着粉,
金属的粉一闪
擦过蓝色凹陷的
腰际,磨损的珐琅;
下谷,攀高,
等候,耐心地,当
一个孤独的旅人
亲吻并拥抱
七个亲戚
和一只守望的牧羊狗。
别了榆树,
别了农场,狗儿。
巴士启动。光线
越来越丰富;雾
游移不定,灵活,轻薄
渐渐围拢。
它的寒气,绕着水的晶体
聚形,滑动,然后落在
白母鸡的羽毛上,
蒙着灰光的的卷心菜上,
在西洋玫瑰
和十二使徒般的羽扇豆上;
香豌豆挂在
攀着白栅栏的
湿漉漉的白色茎上;
黄蜂潜入
毛地黄花丛,
夜晚来临。
巴斯河那有一站
然后是伊刻诺尔梅村
下、中和上加拿大省;
五岛区,五屋地,
一个女人晚餐后
在屋外抖着桌布。
隐约一闪的光。远去了
坦塔玛耳湿地
和盐甘草的气味。
一座铁桥摇晃着
一块松了的木板嘎吱作响
但没有掉下。
在左边,一盏红灯
游过黑暗:
一艘船上的提灯。
两只胶鞋露出来
闪着亮,煞有其事。
一只狗叫了一声。
一个女人上了车
带着两个购物袋,
精神、长着雀斑的中年女子。
“多好的夜晚。是的,先生,
一直到波士顿。”
她友好地看着我们。
当我们进入新不伦瑞克
树林,月光
散发、凌乱、碎裂,
月光和雾
裹在自身里
像草场灌木丛上羊羔的毛。
乘客躺向后面
打鼾。有人长叹。
一种似梦的游荡
在夜色中开始,
轻柔、听得见
缓慢的幻觉........
在嘎吱吱和声音中
一个过去的对话
——和我们无关,
却又晓得,某一处,
巴士的后面
外祖父母的声音
不停地
说,在永恒中:
提到的一些名字,
最终讲清的一些事情;
他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谁得到了退休金;
死亡,死亡和疾病;
他重婚的那年;
(有些事)发生的那年。
她死于分娩。
失去的是个儿子
当纵帆船建好时。
他开始纵酒。是的。
她开始走霉运。
阿摩司开始祈祷
甚至在商店里
最后家人
不得不把他赶走。
“是的......”那独特的
肯定的。“是的......”
一个短促的,吸气,
半是抱怨,半是接受,
那意味着“生活就像那样。
我们知道(还有死亡)。”
就那样他们说这着话
在那张旧时的羽毛床上,
平静地,说个不停,
大厅里灯火昏暗,
厨房里,那狗
蜷缩在她的披肩里。
现在,一切都好了
哪怕睡去
就像在那些夜晚。
——突然,巴士司机
急刹车,
熄灭了车灯。
一头驼鹿走出
不可进入的树林
站在那里,或者说是,降临,
在道路的中间。
它靠近,它嗅着
巴士发热的发动机罩。
高耸,无角,
高如教堂,
平和如房舍
(或者,安全如房舍)。
一个男人的声音安抚我们
“绝对不伤人........”
有些乘客
低声惊叹,
孩子般,温柔地,
“真是个大家伙。”
“它可真是坦然”
“看,它是母的!”
从容不迫,
她仔细看着巴士,
庄严地,超然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感受到
(我们全都感到)这种甜美的
喜悦的感觉?
“好奇的动物,”
我们那安静的司机说,
卷着他的r音。
“看那儿,你看。”
然后他换档。
有那么一会儿
向后探着头,
还可以看到那驼鹿
在月光照亮的柏油路上;
然后一丝淡淡的
驼鹿的气味,一股
汽油扑鼻的气味。
a d i e u d u s k / 译
Elizabeth Bishop was born in 1911 in Worcester, Massachusetts and grew up there and in Nova Scotia. Her father died before she was a year old and her mother suffered seriously from mental illness; she was committed to an institution when Bishop was five. Raised first by her maternal grandparents in Nova Scotia, Bishop’s wealthy paternal grandparents eventually brought her to live in Massachusetts. During her lifetime Bishop was a respected yet somewhat obscure figure in the world of American literature. Since her death in 1979, however, her reputation has grown to the point that many critics, like Larry Rohter in the New York Times, have referred to her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American poets” of the 20th century. Bishop was a perfectionist who did not write prolifically, preferring instead to spend long periods of time polishing her work. She published only 101 poems during her lifetime. Her verse is marked by precise descriptions of the physical world and an air of poetic serenity, but her underlying themes include the struggle to find a sense of belonging, and the human experiences of grief and longing.
Bishop was educated at the elite Walnut Hills School for Girls and Vassar College. Her years at Vassar were tremendously important to Bishop. There she met Marianne Moore, a fellow poet who also became a lifelong friend. Working with a group of students that included Mary McCarthy, Eleanor Clark, and Margaret Miller, she founded the short-lived but influential literary journal Con Spirito, which was conceived as an alternative to the well-established Vassar Review. After graduating, Bishop lived in New York and traveled extensively in France, Spain, Ireland, Italy, and North Africa. Her poetry is filled with descriptions of her journeys and the sights she saw. In 1938, she moved to Key West, where she wrote many of the poems that eventually were collected in her first volume North and South (1946). Her second poetry collection, Poems: North & South/A Cold Spring (1955) received the Pulitzer Prize. In 1944 she left Key West, and for 14 years she lived in Brazil with her lover, the architect Lota de Macedo Soares in Pétropolis. After Soares took her own life in 1967, Bishop spent less time in Brazil than in New York, San Francisco, and Massachusetts, where she took a teaching position at Harvard in 1970. That same year, she received a National Book Award in Poetry for The Complete Poems. Her reputation increased greatly in the years just prior to her death, particularly after the 1976 publication of Geography III and her winning of the Neustadt International Prize for Literature.
Bishop worked as a painter as well as a poet, and her verse, like visual art, is known for its ability to capture significant scenes. Though she was independently wealthy and thus enjoyed a life of some privilege, much of her poetry celebrates working-class settings: busy factories, farms, and fishing villages. Analyzing her small but significant body of work for Bold Type, Ernie Hilbert wrote: “Bishop’s poetics is one distinguished by tranquil observation, craft-like accuracy, care for the small things of the world, a miniaturist’s discretion and attention. Unlike the pert and wooly poetry that came to dominate American literature by the second half of her life, her poems are balanced like Alexander Calder mobiles, turning so subtly as to seem almost still at first, every element, every weight of meaning and song, poised flawlessly against the n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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