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阿赫玛托娃《战争风云》
二
他们和姑娘们庄重地告别,
他们在行进中吻着母亲离去,
他们穿着一身全新的军装,
好像是去参加“玩战争”的游戏。
再也不分好的、坏的、中等的……
他们各自都占据了自己的阵地,
再也不分冲锋的和压阵的,
他们都长眠在那里。
1943年
三 第一颗落在列宁格勒市区里的远程炮弹
人们在嘈杂地忙乱,
突然一切都变了样。
这不是城市的声音,
也不像农村的声响。
老实说,这声音酷似
远方隆隆的雷鸣,
但雷鸣中含有湿润,
还伴随着高空清新的乌云,
还会激发草原的渴望——
喜报滂沱大雨地降临。
而这个声音吓人,像爆裂一样,
惊慌的耳朵不愿意相信
这是真的,因为它在
不断地扩大膨胀,
惨无人道地给我儿子
送来了死亡。
1941年9月
四
带来死亡的鸟群在头顶上打转。
谁能拯救列宁格勒于危难?
大家不要惊慌——城市仍在呼吸,
它还活着,一切都听得清晰:
它听到波罗的海潮湿的海底
有长眠中的儿女在哭泣。
它听到“给我面包”的呼叫迸自心间,
声声的哀号冲上七重云天……
然而,老天爷真是没有心肝。
死亡在家家户户的窗口窥看。
1941年9月21日
飞机上
五 英雄气概
我们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我们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件。
我们的时钟宣告英雄时代已经开始,
英雄气概再也不会离开我们身边。
不怕在子弹下丧失生命,
不怕在战争中失去家园,
我们要将你保存下去——
伟大的俄罗斯语言。
保卫你,让你自由、纯洁,
传给子孙后代,摆脱羁绊,
直到永远!
1942年2月28日
塔什干
六~七
1
花园里挖了壕沟,
城市里黑灯瞎火。
彼得市的孤儿们,
我可怜的心肝肉!
在地下难于呼吸,
太阳穴酸疼,
在狂轰滥炸之中
传来了婴儿的叫声。
2
只要小拳头叩几下——我就来开门。
我随时都为你打开门板。
如今,我虽然远隔重山、
风沙、炎热的荒原,
但,我永远不会背弃你的情感……
我没有听见你的呻吟,
你没有向我索要面包。
请你像去年春天那样,
再给我送来一枚枫叶,
或是几株青青的小草。
请你再从我们涅瓦河里
给我捧来一掬冰冷清澈的水,
让我把血淋淋的伤口
从你那金发的头上洗掉。
1942年4月23日
塔什干
八 NOX,夏花园中的“夜神”雕像
可爱的夜神!
你身穿星袍,
别着服丧的罂粟花,伴着不眠的枭鸟……
亲爱的女儿!
我们用花园里的新土
小心地把你埋好 。
如今狄奥尼索斯的杯中没有一滴酒,
爱的眼睛噙满泪水,
我们城头上飞行着
你那些可怕的姐妹。
1942年5月30日
九 写给争得胜利的人们
背后是纳尔瓦大门 ,
前进只能丧生……
苏联步兵毅然迎着
“别尔特” 黄炮口冲锋。
“为朋友献出生命”,
将来会为你们写成书籍:
他们是小瓦尼亚、小瓦尼西亚、
小阿廖沙、小格里沙——
他们是朴实的小青年,
他们是我们的子孙,我们的兄弟!
1944年2月29日
塔什干
十
你们,我的朋友,是最近一次应征入伍的兵!
为了能悼念你们,居然保全了我的性命。
在你们的灵前,不要像垂柳那样凭吊,
应当对着全世界高呼你们所有人的姓名!
姓名算得了什么!
反正你们和我们
在一起……
大家都跪下来,跪下来!
红色的火焰骤然腾空!
列宁格勒人重又集结队伍冒着硝烟前进——
为了争取光荣,没有死者——死人和活人同行。
1942年8月
久尔明
十一
右边——茫茫旷野荒凉,
有一条亘古不变的霞光
左边——一座、两座、三座……
路灯像绞刑架排列在一旁。
空中还有寒鸦聒噪,
月亮灰白得如同死人,
此时出现,实在没有必要。
这——不是那种生活领域,
这——将是黄金的世纪。
大地纯真的身体遭到
敌人的蹂躏,饱含着哀怨。
家乡的白桦树向我们伸出手来,
在渴求,在召唤,
雄伟的严寒老人和我们一起
阔步向前,肩并肩。
1942年1月
2
防波堤上第一座灯塔亮了,
随后其他灯塔也将闪现,
一个水兵哭了,脱下无檐帽,
他闯过死亡的海面,
曾在死亡中穿行,甚至迎着死亡向前。
3
胜利站在我们的门外……
这位受欢迎的客人,我们如何将她接待?
让妇女们把从千万次死亡中
拯救出的儿童高高举起——
我们就是这样,把盼望已久的客人迎进门来。
1942—1945
4
列宁格勒从死亡的深渊里站起,
史无前例的命运使它不胜惊喜,
在没有星星的一月的子夜
它鸣放礼炮,庆贺自己。
1944年1月27日
5 解放了的土地
清风吹拂云杉,
白雪覆盖田地,
再也听不见敌人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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