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奈兹瓦尔诗4首

奈兹瓦尔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维杰斯拉夫·奈兹瓦尔(1900—1958),捷克最具代表性的超现实主义诗人。他与捷克理论家卡·泰格创立的诗歌主义流派曾影响了无数捷克诗人。诗歌主义主张诗歌从禁欲主义和理性主义中解放出来,强调艺术想象和自由联想的重要性,要求诗人通过想象力的游戏表现生之欢乐和世界之美。重要诗集有《桥》、《哑剧》、《布拉格的雨和手指》等。




一周的颜色


星期天周身银光闪闪

缀着小喇叭的糖果摊为她编织花环

栅栏后面幼鹿枕着勿忘草酣睡

星期天是伊静娜、伏依杰什卡和玛丽亚的节日


星期一到处空空荡荡

找人请到酒吧间

瞧,办公室里百事都已搁浅

瞧,公函裹着封套休息


星期二身着蓝色睡衣

淡淡的惆怅插在花瓶里

轮船在天空为我们铺了一块桌布

吉他和手风琴入夜在阳台上泣诉


庄稼汉和卖菜人憧憬的日子

形状同地图相似

这是星期三,你听!独轮车在呻吟

这是星期三,你听!骡车的铃铛在林荫路上玎玲作响


邮递员送来一封书信

女傧相从教堂捧回了爱情

一只花蝴蝶跟在她的身后追来

星期四的黄玫瑰泛着乳白色光彩


星期五骑着一匹棕色大马

士兵们列队进行军事演习

阳光同帽徽在嬉戏

手摇风琴的嘶叫声音凄厉


摩托车选手穿一套运动衣裤

散步场上冒险家昂首阔步

一周之中我最爱星期六

金发缪斯降临人间同我闲游




下一代


女人晒黑的乳房使我的思绪

飞向生长着石松的倦怠的赤道

在那里一个白人抚摸着

一个晾甘蔗的黑女人光裸的线条


啊,我愿为这个女人缝制一件花边似的薄纱衣

我将带领她穿过草原来到湖边

让她看一看自己裹着轻烟多么俏丽

我将向她倾诉我的爱恋


然后我将缓缓地缓缓地解开她的衣襟

跪在尘埃上亲吻她的鞋子

呼唤明月和永不凋谢的满天繁星


在醇酒般的月光下

我将同她幸福地生一个儿子

为纪念这个夜晚他长大后将是诗人




十一月


今天连碧空也满是窟窿眼

树枝光秃秃

唯有山谷里的柏树林尚在

闪烁


你走在纷乱的行列

暗自流泪

落叶飘下石阶在蒙蒙迷雾中

消失


今天连十字架也已朽坏

心中无比寂寞

吻你的额头我的双唇

瑟缩




电话


将军的妻子给我打电话

她躺在床上只穿一件长睡衣

我的办公室里蓦地蘑菇飘香

原来女仆端着餐盘走进了她的卧房


讲着讲着我已忘乎所以

无拘无束跨进她的浴缸

将军先生伏在桌上喝得酩酊大醉

军衣的红绦饰映着他的红脸膛


电话终了时我们的双星

亲吻在公共电话亭

却不料我赤裸的身体

已捏在长途台女接线生的手里


杨 乐 云 / 译




荣格《论诗人》


荣格(Carl G.Jung, 1875年7月26日~1961年6月6日)瑞士著名的哲学家、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医师,分析心理学的创立者。早年曾与弗洛伊德合作,曾被弗洛伊德任命为第一届国际精神分析学会的主席,后来由于两人观点不同而分裂。与弗洛伊德相比,荣格更强调人的精神有崇高的抱负,反对弗洛伊德的自然主义倾向。荣格认为精神病患者的幻想或妄想是建立在自古以来的神话、传说、故事等共通的基本模式上的,因此提倡所谓原型的观点。以此观点为基础,他广泛着眼于全世界的宗教,反对欧洲中心主义,不断努力促使支撑欧美文化的基督教与自然科学两者相对化。 
    创造力有如自由意志,蕴含着某种秘密。心理学家虽然能够从心理功能的角度来描述这种现象,却不能解答它所揭示的哲学问题。作家是一道谜语,我们总是千方百计想破解它,却往往一无所获。许多现代心理学家也翻来复去地探究艺术家与作品之间的关系。弗洛伊德认为,只有能从艺术家个人生活的经历中找到作品的原型,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毋庸置疑,这种观点自有它的道理,因为任何一部作品都可比拟为一次精神病症状,也就可以追溯到我们心理生活中所谓情综的纠结上去。弗洛伊德的重大贡献在于他发现了一切精神病皆渊源于心理领域;情感波动,真实的或臆想的童年经验都可能触发这种病状。他的一些追随者,如莱恩克和斯德克尔沿用了类似的研究方法并取得了可观的成就。当然,在每一部作品中,诗人的心理禀质不在,处处渗透。而且,诗人命题选材,用词造句,无不受个人因素的影响。这些都是无可置疑的,不过弗洛伊德学派影响之大,其表述方式之怪异,实在使人啼笑皆非。
佛洛依德把精神病当作满足欲望的直接表现形式,因此他认为精神病是反常的───比如犯错误,闪烁其辞,或故意失误。在他眼里,精神病是一桩永远不该发生的缺陷。既然浑然无知的精神病备受万众的责难,那还有谁会贸然滥发溢美之词呢?一部作品,倘若能被视为诗人受压抑的产物而加以分析的话,把它和精神病一视同仁就未免难以使人信服。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佛洛依德学派也是这样揭示宗教与哲学的。即使如此,这种观点至多只能解释一部作品中不可少的作者个人的心理因素,而无益于剖析作品本身。实际上作品中所要求分析的个人习癖愈多,这部作品的文学价值就愈少。一部作品应该高高超越个人生活的领域,并让诗人作为一个人带着他的心灵和精神向全人类的心灵和精神宣喻。在艺术的王国里,个人的因素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有罪的。如果一部作品是纯属个人的,那我们倒不妨把它当作精神病来分析。佛洛依德一概无遗地把艺术家统称为自恋者,即带有孩提般自淫的发育不健全者,这种观点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无道理的,尤其是针对艺术家作为人而言的时候,但丝毫不涉及作为艺术家的人。艺术家在施展自己才能的时候,既不是自恋的,又不是他恋的,完全与恋欲无关。他是可观的,非个人的,甚至是非人性的。艺术家就是他作品本身,而不是一个人。
作家是一个相互牵制的悟性的双元体或综合体。他一方面是一个经历着人生的个人,另一方面是非个人的、创造性的程序。既然是一个人,他可能健全或者病态,我们必须考查心理成份才能确定他的性格特征,但我们欲了解他的创造才能,就只有通过考查他的创造成果。如果我们从个人的因素出发,来解释一个英国绅士、普鲁士军官或一位主教的生活方式,那我们就大错特错了,因为绅士、军官以及主教的职称皆是非个人的,因而他们的心理构成也成是由某种独特的客观性决定的。我们敢断言,艺术家决不会起着一个官员的作用───事实恰恰相反。于是他的某个方面,正如我们上述这些职能一样,也带着特殊的艺术家的禀质和较他人生活更为有份量的集体心理生活。艺术家是一种内心冲动,这种动攫住某个人并迫使他成为艺术的工具。艺术家不是一个赋有自由意志并寻求个人目的的人,而是让艺术通过自身来实现艺术家本身的目的。作为一个人,他有七情六欲,个人宿愿,但作为一个艺术家,他便是一个更高层次上的“人”,一个“集体的人”,传递和形铸着整个人类潜意识的心理生活。为了履行这一艰巨的任务,他不得不牺牲个人的幸福和一切普通人为之絮絮叨叨的事物。
如上所述,运用精神分析法的心理学家把艺术家当作一个耐人寻味的病例是不足为怪的。艺术家的冲突中矛盾与冲突俯拾皆是,因为他内心的两个力量总是在抗争着:一方面是凡人对幸福安逸和满足的追求;另一方面是压倒一切个人欲望的无情的创作激情。艺术家的生活皆是未能如愿以偿的生活(虽然不尽是悲剧的),这是因为他们在人性与个性上是自卑的,而不是因为某种阴暗莫测的命定性。一个艺术家为自己创造力的神圣火焰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似乎是一条不可破的规律。我们每个人从小便天赋了一笔精力,我们意志中最为强大的那股力量便抓住这笔精力,并且控制它,操纵它,剥夺它直至不剩点滴有价值的东西。创造力就是这样吸干人类的各种冲动的,致使人本身不得不依靠滋生各种坏品质来发展自己──如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和虚荣小气(即所谓“自恋”),甚至滋生各种罪恶来维系生命的火焰不致被熄灭。艺术家自恋起来就像私生子或被虐待的孩子一样,似乎从幼嫩的年龄起就不得不谨防自己遭受那些不爱护他们的人们毁灭性影响,甚至就是这一目的,他们必须滋生各种坏品质,并在后来发展成为一种牢不可破的自我中心癖,因此他们的终生都显得幼稚无比,无依无靠,或者动辄就反抗道德标准和规章制度。毫无疑问,能够解释一个艺术家的是他作品本身,而不是他个人生活中的缺陷和冲突。谁叫他自讨苦吃,当上一个艺术家呢?谁叫他生来就被召唤出来,去担负一项别人无法胜任的工作呢?特殊的才能就意味着在某一方面惨重的负债,并不断地从生命的其它领域提取资源。
诗人拟或意识到自己的作品是随他自身出生、发育和成熟,拟或宣称自己的作品源自虚无缥缈,这都无关紧要。不管他承认与否,却不能改变如下的事实:他的作品之于他,正如孩子之于母亲,其成长速度最后要超过他。创造的过程带有女性的特征,而且创作活动源于潜意识的深处──我们可以说,源自母亲们的处所。当创作力占了上峰,潜意识便统领、修改着人的生命,以反抗主观意志,于是,意识的自我便被卷入底流,只充当所有事件无可奈何的目击者。创作过程中的作品即成了诗人的命运,并决定其心理的发展。创作《浮士德》的不是歌德,而是《浮士德》创造了歌德。《浮士德》除了是一个象征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呢?这我并不是说它是一部老生常谈的寓言,而是指它是对某种隐晦的,然而深刻的生命的表达。除了一个德国人外,我们还能设想是谁创作了《浮士德》或《扎拉撒斯特亦是说》呢?两个剧本以一个J.布克哈德所称的“原型”回荡在每个德国人的心灵里,赞颂了一个人类的医生和导师。自人类文明发轫其,这个智者、救星和赎罪者的原型就深深地扎根在并支配着人类的潜意识。每当西风欲来,人类社会面临危急关头的时候,这个形象就被唤醒了。每当人们误入歧途,他们就显得特别需要向导、导师和医生。这些原型是不胜枚举的,但是只有当它们听到整个人类思想反复无常的召唤的时候,才会显现在个人的梦寐以及艺术作品中。当意识生活失之片面和谬误时,这些原型就会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本能地”调动起来,并显现在个人的梦寐以及艺术家和领悟者的幻觉中,这样,就使得整个时代的心理恢复了平衡。

不管一个诗人承认与否,他就是以上述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生活在其中的那个社会的精神需要,也就是由于这一原有,他才会关心自己的作品胜似关心自己的命运。他是从属于自己的作品的,因此他在本质上来说就是他作品的工具。而且,我们不应该指望他解释自己的作品。他赋予作品以形式,便是尽力而为了,至于解释,那是别人和后代的事。一部伟大的作品就是一个梦,尽管表面上是清晰的,它本身却不提供任何解释。何况一个梦也不尽然是清晰的。一个梦决不会说“你应该”或者“这就是真理”,它只是一个意象,正好像大自然长出一株植物一样,对它下定论还得靠我们自己。如果某个人作了恶梦,那就是他太居安思危,或者太逍遥自在了。如果他梦见年老的智者,就意味着他太学究气,或正需要一个导师。我们可以看到这两种解释很微妙地殊途同归,只要我们能够让作品像作用在作家身上那样作用于我们。为了把握其含义,就必须让它形铸我们,正如它当初形铸作家那样。这样,我们才能了解他经验的本质。我们看到,他从集体心理中吸取愈治与赎罪的力量。这集体心理是带着许多可悲的教训封闭在个人意识之下的,我们也看到他深入人类生活的内核,赋予人类的生存以引起共鸣的音韵,并让个人向整个人类倾诉他的情感与追求。
我们回顾“情景秘诀”的状态便可以发现艺术家创作与艺术表现力的秘密。在那一层经验里,人类是整个人类而不是以个人的方式而生活的。个人的喜怒哀乐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整个人类的生存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每一部伟大的作品都是可观的,非个人的,而无不打动我们每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不能把诗人的个人生活当作决定他艺术的致命因素。我们至多只能把个人生活当作辅助或阻碍创作的因素。他也许是一个小市民,一个良民,一个精神病人,一个傻瓜,甚至一个不法分子。他个人的生涯也许早已命定,或者饶有趣味,但这些都不能解释他作为诗人这一现象。( 张 枣 / 译 )



推荐阅读:

弗罗斯特《丝绸帐篷》

曼德尔施塔姆《列宁格勒》

特兰斯特罗默《果戈理》

拜伦《雅典的少女》

黑塞《雾中》

博尔赫斯《我的一生》

莎士比亚诗8首

威廉·布莱克《老虎》

阿赫玛托娃《安魂曲》

约翰·弥尔顿《时间啊…》

弥尔顿《我仿佛看见》

D·H·劳伦斯《钢琴》

徐志摩译李清照词

徐志摩译哈代诗3首

徐志摩译曼殊菲尔诗3首

普希金《青铜骑士》

艾略特《四个四重奏》

R·S·托马斯诗30首

狄兰·托马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约翰·弥尔顿《哀失明》

赫塞《梦》

马丁松《三月的夜晚》

曼德尔施塔姆《干草堆》

扎加耶夫斯基《房间》

叶赛宁《我记得》

辛波斯卡·扎加耶夫斯基·布罗茨基《云》

张枣译史蒂文斯诗13首

张枣译马克·斯特兰德诗5首

叶芝《茵尼斯弗利岛》

辛波斯卡《种种可能》

托马斯·哈代《对镜》

张枣译希尼诗6首

米沃什《第二空间》

休姆《秋》

歌德《漫游者的夜歌》

希尼《阳光》

勒韦迪《一切都是黑暗》

彭斯《友谊地久天长》

兰波《奥菲莉娅》

荷尔德林《海德堡》

兰波《醉舟》

策兰诗15首

兰波《黄昏》

聂鲁达《女人的身体》

特拉克尔《给孩子埃利斯》

波德莱尔《感应》

策兰诗88首

里尔克诗选

蒲伯《隐居颂》

罗赛蒂诗2首

麦克尼斯诗2首

梅贵《短短的烟袋》

敏杜温诗2首

佐基诗2首

露斯·玛洽多诗2首

帕斯托里诗2首

里瓦斯诗2首

伊萨科夫斯基诗3首

叶夫图申科诗7首

谢维里亚宁诗19首

黎萨尔《我最后的告别》

乔卡诺诗2首

普拉达诗3首

布伦南诗3首

道伯森《鸡鸣》

坎贝尔诗4首

兰纳依沃《恋歌》

雷倍里伏罗诗2首

阿古斯蒂尼诗4首

伊巴博罗诗3首

狄布诗2首

扎卡里亚《请作证》

马蒙索诺《飞升》

桑托斯《归来》

辛波斯卡《在一颗小星下》

但丁·罗赛蒂诗3首

司各特《青春的骄傲》

斯宾塞诗13首

斯温伯恩诗4首

施皮特勒诗4首

曼德尔施塔姆《马蹄铁的发现者》

纪伯伦《我曾有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玛丽·奥利弗《黑水塘》

奥基格博诗3首

迈耶诗2首

雅各泰诗8首

凯勒《冬夜》

马丁松诗10首

布罗茨基《黑马》

卡明斯《我喜欢我的身体》

布鲁诗3首

阿芳西娜·斯托尼诗3首

阿尔贝托·路易·庞索诗7首

卢贡内斯诗5首

埃尔南德斯诗3首

弥尔顿《斗士参孙》

威廉·斯塔福德《秋风》

卡波维兹《沉默的一课》


有些人二十岁就死了 等到八十岁才被埋葬
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多夫》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