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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斯·赖特《列车旅程》

澳大利亚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朱迪斯·赖特(Judith Light),美国女演员和制片人。赖特从小就对表演充满热情,21岁时开始了她的职业舞台处女秀。1970年,她首次登台表演,不久便转投电视,在肥皂剧《One Life to Live》)中出演了六年,之后又在其他黄金时段的电视剧中担任重要嘉宾。她因出演热门电视剧《Who’s the Boss?》而声名鹊起。这位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因在《Other Desert Cities》和《The Assembled Parties》中扮演的角色获得了托尼奖,赖特还获得过两项日间时段艾美奖剧情类最佳女主角。




列车旅程


震颤的列车,困人的暗黑

月光晃得惺忪睡眼眩惑

紧裹月光惨白的尸布,我的亲娘

我望到你优美而干涸的乳房;

还有灰暗斜坡上低矮的树木

宛如游移的诗行,清晰夺目

站在风流与星光的织网中

坚定地迎向干涩的狂风。

抓牢你的勇气,黄杨和桉树。

用强硬树根击碎原生的岩石。

把飞逝的黑暗之露珠汲尽

直到你心中又萌动生命。

做麻木岩石旁的感觉之壳,

做荒芜高山下的幽渺之舞……

我醒来看见黝黑的小树

蓦然绽放出比明月更美的鲜花束束。

吴 笛 李 力 译

《列车旅程》这首诗歌是朱迪思·赖特极富现代意识的一首诗作。它展示了充满矛盾与反思的自我探索的心路历程,表现了诗人向往幸福生活、开辟新家园的积极心态。
诗人以“我”坐在列车里旅行开篇,行进的列车正驶往前方,发出震荡颤动的声音,时间悄无声息地从我们身边划过。黑夜已经来临,弥漫天际的黑蒙蒙让人疲惫不堪,窗帘透进的月光更让“我”睡眼惺忪,昏昏欲睡。“我”似睡非睡中看见了“月光惨白的尸布”和“优美而干涸的乳房”,这里出现了两个意象,它包涵了多重含义,或许是“我”刚刚参加完母亲的葬礼,悲伤地再次离家远行;或许是对旧时故土的想象,曾经哺育“我”成长的故土在白色月光照射下显得那么凄凉,由于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它已失去了往昔的富饶与丰韵。
“我”继续如梦游般昏天黑地,更多的景象跳入“我”的眼帘,列车行驶得很快,窗外的斜坡上低矮的树木忽隐忽现,就好像游移的诗行,“我”能感觉到巨大的狂风向它们袭来,但它们并没有躲闪,而是坚定地迎击那狂风,月光与星光交错着照亮了它们的面目,原来是那么的挺立与不屈。诗人既实写,以景为主;又虚写,以情取胜。实与虚的结合把“我”内心的情感变化表现出来。第一节主要营造了悲凉的气氛,而这一节则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开始由悲凉转向坚定、由消极转向积极。好像“我”突然从那些低矮的树木中获取了力量与信心,幻想着伴随飞驰的列车走向光明。
接下来,诗人激情洋溢地喊出了“我”的心声:“抓牢你的勇气,黄杨和桉树。/用强硬树根击碎原生的岩石。”表面上,这是“我”对黄杨和桉树的呐喊,但实质上却是对自己的激励,希望自己能像它们用树根击碎坚硬的岩石一样勇敢和坚韧。黄杨和桉树在这里成了“力量”的象征,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和顽强不屈的斗志正是“我”极力提倡的精神。
“把飞逝的黑暗之露珠汲尽/直到你心中又萌动生命。”诗人继续呐喊着:心中萌发新的生命力之时,也正是黑暗远去、光明即将到来之时。为了这一时刻的到来,“我”要“做麻木岩石旁的感觉之壳,/做荒芜高山下的幽渺之舞……”这一句中意象对比鲜明且一动一静,如麻木的岩石与感觉之壳、荒芜的高山与幽渺的舞步,岩石岿然不动但它是力量的象征,高山虽然荒芜却代表了勇敢,“我”要从悲苦的境界里挣脱出来,去感受岩石的力量,从容地跳起富有激情生命的舞蹈。“我”要像行驶如飞的列车一样,勇于探索未知的世界。
最后,“我醒来看见黝黑的小树/蓦然绽放出比明月更美的鲜花束束。”“我”从黄杨和桉树上汲取了力量,“我”用全身的力量挥别黑暗的露珠,如今的“我”脱胎换骨,已从昏眩中惊醒过来,虽然窗外还是黑压压一片,但“我”惊喜地发现那些黝黑的小树突然间绽开了比明月还美丽的鲜花。
这首诗歌具有明显的现代意识,它通过大量的新奇意象来展示“我”自我探索的心路历程,一开始“我”在黑暗中苦苦地探索,一种莫名的孤独与凄凉弥漫“我”的身心,“我”矛盾,“我”反思,“我”否定自己,但那些低矮的小树、强硬的树根激起“我”内心深处的冲动,麻木的岩石、荒芜的高山赋予“我”力量,“我”重新振作精神,勇往直前,寻找光明。诗人正是通过描绘心灵的觉醒来高扬一种积极向上、勇于探索的精神。
诗歌前后有着鲜明的对比,开篇写“我”昏昏欲睡,看到的是些色彩灰暗的景物,结尾则写“我”豁然开朗,看到的是明亮美丽的鲜花。这种鲜明的对比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感情色彩的前后对比,由悲伤走向振奋,从黑暗走向光明;二是词语色彩上的对比,前面运用了许多灰色、冷色调的词汇,比如“惨白”、“干涸”、“灰暗”、“干涩”、“麻木”、“荒芜”、“黝黑”,而最后一句则运用了亮色、暖色调的词语,如“明月”、“鲜花”。这种强烈的对比恰当地展现出“我”内心变化的过程,使诗歌有一种从低潮走向高潮的波动起伏。( 喻 琴 )



哈 代 的 宗 教 思 想
以 及 在 作 品 中 的 反 映

在哈代的作品中,可以明晰地感受到他的宗教思想发展的轨迹,感受到他在宗教思想方面所经历的追求、探索和幻灭的过程。同时,我们也能在这一方面深刻感受到时代的精神,因为在哈代从事文学创作的19世纪后半叶,是西方科学与宗教发生激烈冲突的时代。达尔文的进化论所提出的人是由猿猴演变而来的科学观点,彻底动摇了人们与生俱来的上帝造人的宗教信仰,而尼采的“上帝死了”的惊呼,宣告了人们宗教信仰的失落。科学的发展与信仰的失落这一时代特征深深影响了哈代等19世纪后期作家的创作,使得哈代在感知科技进步和哲学探索的矛盾中不断寻求、不断幻灭。

第一节 哈代早年的信仰和虔诚

就宗教信仰而言,哈代出生在一个基督教氛围很浓的家庭里。他的祖父、父亲和叔父等人都曾是当地教堂乐队的成员,因此,哈代从小就受到了基督教的熏陶,少年时代经常参加教区组织的各种演出活动,并对教堂里的早晚礼拜非常熟悉。由于受到家庭的影响,哈代在少年时代就认识了斯丁兹福特教堂的牧师亚瑟·雪莱,并在7岁时,就在雪莱创办的当地的一所教会学校学习。后来,1860年前后,哈代还在家乡结识了著名的由福音派新教会发起的著名的宗教复兴运动的代表人物哈维·穆尔(Harvey Moule)。在穆尔的影响下,他开始对福音复兴的精神显示出极大的热情,还一度曾想献身于宗教事业,做一个虔诚的神职人员。哈代深知宗教对于人生的特殊意义,他曾说:“上帝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正含义。”但是,由于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以及先进的社会思潮的影响,哈代并没有实现自己早期的受家庭影响而产生的愿望,而是在宗教思想方面不断感到困惑,甚至是在失望中探索着。
哈代的这一宗教思想的发展变化过程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发展阶段。早期,他虔诚地信仰宗教;中期,他对宗教产生怀疑并进行批判;晚期,他在批判传统宗教思想的同时,探索并宣扬自己的新的宗教说教。这三个不同阶段的宗教思想观念极大地影响了他的文学创作活动,也在他的创作中留下了深刻的痕印。
就宗教思想的发展而言,哈代的长篇小说《无名的裘德》中的主人公裘德的经历及其宗教思想的发展,与作者哈代颇为相似,或多或少可以作为哈代宗教思想的代言人。早期的裘德对宗教精神充满着向往,作为宗教象征的基督寺,更是他神往之地。他在求知的愿望未能实现之后,并没有沉沦,而是想研究神学,求得圣职,拯救人们的灵魂。可是,尽管他虔诚地信仰宗教,宗教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他终于在愤怒中烧毁了自己的宗教书籍,放弃了对宗教的信仰,认为宗教只能令人“迷醉”,“失去高尚的目标”。
在哈代出生、接受教育和思想开始成形的年代,即1840到1860年间,“牛津运动”(The Oxford Movement)也波及到了哈代的故乡多塞特郡,这一运动的支持者相信上帝贴近人类,超越了事物的自然秩序,从而坚定了哈代的信仰。哈代是自60年代中期开始从事文学创作的,在他的60年代和70年代所创作的作品中,虽然少有对宗教的赞美,却也绝少有对宗教的怀疑。
如在他的第一部“性格与环境小说”《绿荫之下》(Under the Greenwood Tree , 1872)中,有着两条平行发展的情节线索,一条是描写与宗教活动相关的乐队和唱诗班的活动,一条是男女主人公狄克·维丢和范妮·戴之间的爱情故事。小说的开头部分就具有宗教气氛:圣诞节前夜,“梅尔斯托克唱诗班”在管乐器的伴奏下,挨家挨户地唱着圣诞欢歌,正是在这一唱诗班活动的背景之下,平行展开了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
在他早期的重要作品《远离尘嚣》(Far from the Madding Crowd , 1874)中,他笔下理想的主人公——牧羊人奥克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对宗教也越发虔诚,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基督徒。而且,正因为虔诚,这个基督徒最终善有善报,在爱情和婚姻方面能够如愿以偿,娶到了他所倾心爱恋的女子芭思谢芭,虽然他是以顺从天命,任其自然的被动态度来获其所获的。
在哈代六七十年代所创作的诗歌中,绝少涉及宗教主题,但是,从他后期创作的《牛群》(1915)一诗中,我们仍可感受他早年的信仰和虔诚:
圣诞前夜,十二点整。
“现在它们全部下跪,”
一位长者说道,当我们坐进人群。
在火炉的余烬旁舒适地紧围。
我们想象温顺的生物
呆在它们居住的草棚,
我们中间没有一人怀疑
它们当时正跪在其中。
如此美好的幻想,在这些年头
很少能出现!然而,我深思:
假若有人在圣诞前夜说出
“走吧,去我们童年时常去之地,
“在那边小溪崖的附近,
去看牛群跪在孤独的农场,”
我就会带着真切的信念,
在昏暗之中与他同往。
在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年少的时候,哈代与同时代的人们一样,对宗教的信仰有时虔诚到了迷信的地步,甚至毫不怀疑圣诞前夜牛群跪地朝圣的荒诞。

第二节 对宗教信仰的怀疑与失落

18世纪60年代以后,《物种起源》等著作开始广为流传,引起了人们对传统宗教信仰的极度怀疑。英国评论家格拉德在《哈代:小说与故事》一书中说:“也许没有任何一种著作能像《物种起源》那样影响了哈代的小说。”
从19世纪70年代后期到长篇小说《苔丝》发表的19世纪90年代初,是哈代在宗教思想上产生怀疑并开始进行批判的时期。《还乡》(The Return of the Native , 1878)、《卡斯特桥市长》(The Mayor of Casterbridge , 1886)、《林地居民》(The Woodlanders , 1887)等作品反映了哈代这一思想上的变化。
在《还乡》中,主人公克林虽然有着高远的理想,但是仍旧过着朴素的生活。他回到埃格敦荒原的目的,是要在荒原上实现他在巴黎所接触的“当时流行的伦理体系”,也就是圣西门等人的空想社会主义和改良主义思想体系。然而,由于时代的局限,埃格敦荒原上的人们不可能接受他的思想。因此,他经历了一系列失败之后,成了一个布道者,向人们宣讲那些“从各种书本上采下来的”字句,从而,“露天巡行讲演种种在道德上无可指责的题目作了他的职业”。可见,克林是在理想破灭之后,不得不到宗教中去寻找情感的慰藉和灵魂的平静,他的游行布道这一职业几乎是一种等同于失败的体验。用当地人们的话来说:“他既是做别的事目力不够,那么当一个讲道的也很好。”
在《卡斯特桥市长》中,主要表现的是人与命运的冲突。表明“有一种力量支配着人的命运,把人的生活变成一系列不幸和绝望”。卡斯特桥市长亨察德早年因酗酒而卖掉妻女,醒酒后悔恨不已,从此发奋自强,赚得大批财富,当选为卡斯特桥市长;18年后,他妻子携女归来,一家人得以团聚,但不久便遭受到命运的戏弄,家破人亡,他自己也在荒原的草棚里孤独地死去。小说的基本线索便已经表明,命运是邪恶的,上帝是不公正的。作品中的一些与宗教有关的细节更是表明了这一点。在一个离城不远的偏僻的小屋里住着一个叫孚尔的先知,人们常向他求教,但“他有时觉得惊奇:在他的屋子里,人们会承认得那么少,却相信得那么多,而在教堂里,人们会承认得那么多,却相信得那么少”。此处,哈代借孚尔之口,一语道破了人们心中一直存在却没有道出的思想和现象:人们对宗教信仰的态度如今已经达到了口是心非的地步,承认却又不相信,上教堂只不过是走过场的形式而已。而苏珊等圣徒般的妇女的种种遭遇,更是表明上帝对人类尤其是对虔诚的圣徒般的女人的命运完全无动于衷,从上帝那儿已经得不到任何慰藉和公理了。

第三节 失落中的批判,痛苦中的求索

哈代从而放弃了自己虔诚的对上帝的信仰,开始寻找与以前的基督教信仰不再发生任何联系的新的生命的意义。晚年的时候,在1890年1月29日所写的日记中,哈代曾经这样写道:“我寻找上帝至今已有50年时间,假如上帝果真存在,我想我早该找到他了。当然,是就外部的特性——该词的真实意义而言。”这段文字表明,哈代经过长达数十年的痛苦求索之后,终于认识到上帝的虚幻,对上帝的存在予以否定,从而放弃了宗教信仰。
当然,经过对上帝的长久探索,最后归于虚幻,在哈代这样的思想家的内心中,一定充满了失望和无奈。因为,“在哈代的心中,上帝只是一种象征,他代表着传统的价值观念体系,上帝的消亡,不仅意味着基督教教义的破产,更代表着奠定整个西方文明基础的价值体系的崩溃。上帝之死也意味着人们被抛入一个没有秩序、公正和仁爱的混乱世界,人生失去了精神归属和内在的意义。”正如当代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在1946年所说:“上帝的不存在是一个极端尴尬的事情,因为随着上帝的消亡,一切在理性天堂内找到价值的可能性都消失了,任何先天的价值都不再存在了,原因是没有一个无限的和十全十美的心灵去思考它了。”
尤其在晚年,哈代感到他对基督教的信仰被他在新的世纪所体验和得知的新的科学成就所深深动摇。尽管他成了一个不可知论者,但他继续探寻人类存在的目的和意义。他企盼发现新的神性的存在或新的造物主,但是,他所接受的达尔文进化论之类的科学理论削弱了他的信仰,加强了他的精神上的怀疑。哈代觉得如果事实上存在着上帝,那么这个上帝对于人类的苦难也是无动于衷的。
哈代的在宗教信仰方面的混乱和怀疑也直接反映到他的文学创作之中。如在《偶然》(Hap)、《健忘的上帝》(God Forgotten ),以及《上帝的教育》(God's Education )等一些诗歌作品中,他表达了自己的基本观点,也就是认为上帝对于人类的命运是漠不关心的。人类的存在被描写为对人类毫不负责的上帝的偶然。在《苔丝》和《还乡》等长篇小说中,主要的一些人物也被作者描绘为被上帝随心所欲进行操纵的玩偶。
哈代对宗教的批判精神最集中地体现在《苔丝》和《无名的裘德》这两部长篇小说中。
在长篇小说《苔丝》中,自始至终充满着对上苍等宗教概念的强烈的怀疑和批判精神,作者以改动过的华兹华斯的诗句“上帝不在天堂,世上一切遭殃”,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信仰的失落和虚无与人间苦难之间所存在的关联。
因此,当孤独无援的苔丝在狩猎林的黑暗中遭受亚雷克的凌辱时,作者只能大声疾呼:“哪儿有保护苔丝的天使?”当遭受灾难之后的苔丝离开受害之地回归家乡的途中,她所能得到的不是慰藉,所能看到的是人们用刷子对摘自《圣经》字句进行可怕的涂写。作者写道:
看到这可怕的涂写(这是曾经服务过人类的宗教信仰,在演出荒唐的最后一幕),有些人也许会大声疾呼:“啊,可怜的神学!”但是这几个字使苔丝感到恐怖,仿佛这是对她责问似的,仿佛此人已经知道她的底细了,可他还完全是个生人呢。
当苔丝那个“不请自来的”可怜的“哀愁”生命垂危时,不管苔丝怎样祈求,也无济于事,无论是上帝还是牧师,都无动于衷:
“啊,大慈大悲的上帝呀,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她喊着说。“你有多少怒火,全都发泄到我身上来吧,我心甘情愿地受罚,可是,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
哪怕是职业牧师,在哈代的《苔丝》中,“尽管十年以来,他竭力要让怀疑宗教的人们机械地信仰上帝的存在,可他的良心却没有完全泯没。人性和教士在他体内展开搏斗,结果,获胜的是人性。”
而作品中所塑造的依靠商业致富的资产者和暴发户的典型形象——亚雷克·德伯维尔,更是集中了对当时的宗教的批判。亚雷克伤害天真纯洁的苔丝,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能够以宗教人士——传道牧师的身份对苔丝进行新的宗教意义上的谴责和折磨。受害者苔丝却成了一个罪人,需要被他所拯救。
亚雷克在此所表现出来的丑恶灵魂,是哈代将他道德上的伪善和宗教的伪善结合起来进行刻画所达到的,从而揭示当时为统治阶级所利用的宗教所具有的本质特性。马克思曾经指出:“基督教的社会原则认为压迫者对待被压迫者的各种卑鄙龌龊的行为,不是对生就的罪恶和其他罪恶公正惩罚,就是无限英明的上帝对人民赎罪的考验”,并且认为这样的社会“带有假仁假义的烙印”。
可见,托马斯·哈代把亚雷克作为当时特定的宗教观念的一个体现者,其目的就在于说明苔丝的悲剧与宗教之间所存在的关联,在于说明资本主义社会的宗教的本质特征只不过是统治阶级假借上帝之口用以麻醉、欺骗和愚弄劳动人民的一种工具而已。
特别是在作品后半部分中,亚雷克的“改过自新”以及与苔丝重逢之后的不断的反复,更是对宗教的讽刺。害过苔丝的亚雷克,却变着法子,皈依宗教了,成了一个狂热的布道者,哈代以犀利的笔触,批判了亚雷克宗教信仰的狂热和虚伪:
这与其说是改过自新,不如说是改头换面。从前那拐弯抹角的淫欲现在转换成直截了当的宗教激情了。他那嘴唇以前只是用来花言巧语地勾引别人,现在却用来祈求劝导了;昨天,他脸上的红光可以解释成放荡的淫焰,今天,却成了热衷于传道的雄辩的光彩;从前的兽性变成了如今对宗教的盲信;从前的异端邪说变成了如今的保罗精神;从前他看她的时候,眼珠滴溜溜地转,光焰逼人,馋涎欲滴,现在这双眼睛在布道时则发出狂暴的、近乎凶猛可怕的光芒了。从前他事不如愿、屡遭挫折时,脸上经常带有一种阴沉、板滞的表情,现在,同是这一表情,却用来表示对那些自甘堕落、顽固不化者的嫌恶了。
哈代在感知科技进步和哲学探索的矛盾中寻求上帝。尽管哈代的父母为他奠定了严格的基督教的思想基础,但是哈代仍旧过于现实,在人类所经历的痛苦的生存状态的前提之下,难以接受有关慈善上帝存在的概念。
哈代不仅不再信任上帝的存在,对宗教信仰产生怀疑,而且在长篇小说《苔丝》中,以现实主义的笔触,借助作品中虚假地皈依宗教的亚雷克的形象,强烈地批判了宗教的虚伪性。尤其是女主人公苔丝对他的虚伪的面目看得非常清楚,并通过苔丝之口,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揭露,她在从爱敏斯特回来跟他路遇时斥责他说:“你,还有你们那号人,在人世间拿我这样的人开心取乐,让我伤透了心,受够了罪,可你呢,作孽作够了,开心够了,就想着变换花样,皈依宗教,准备着以后去享天国之福了,想得多美啊。”
在《无名的裘德》中,对宗教的批判最为激烈。像裘德这样一名献身于宗教的优秀青年,不但没有得到上帝的保佑和拯救,反而遭受了因宗教信仰而降临的种种灾难。他在深刻了解到宗教的实质以及宗教的危害性之后,把淑·布莱德赫的虔诚的宗教信仰与他自己被酒灌醉时的神志昏迷相提并论,对淑说:“我是叫酒灌醉了,你就是叫宗教迷醉了。这两种醉法都让人失去了高尚的目标……”这番话一针见血地表述了他对宗教的憎恨之情以及宗教对他们的生活所产生的毒害。
裘德对宗教的抨击,或多或少地成了哈代宗教思想的代言人。哈代本人在青少年时代也曾经虔诚地信仰过宗教,后来由于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使他开阔了视野,特别是受到了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再加上亲眼目睹了大量的社会上的黑暗现实,所以他才逐步地摈弃宗教,并且开始在作品中揭露宗教的伪善和罪恶。在《无名的裘德》中,哈代正是通过主人公裘德的信仰悲剧,对宗教进行了无情的抨击。无怪乎有的论者认为:“在《无名的裘德》中,哈代对宗教的批判最为猛烈。”而评论家戈斯(Edmund Gosse)更是愤愤不平地说:“究竟上帝对哈代先生做过什么事情,以至于他从维塞克斯那片适于耕种的土地上跳了出来,对着造物主摇晃着握紧的拳头?”
哈代不仅在小说中对宗教进行了一定的抨击,而且在部分诗歌中,他更是以简洁凝练的笔触表现了自己的宗教思想的发展进程。如收于1898年出版的抒情诗集《维塞克斯诗集》中的《神迹探索者》一诗,记录了他寻觅上帝的神迹而未能如愿的过程;收于1902年出版的诗集《今昔诗集》中的《健忘的上帝》,作者则以上帝的口吻叙说他已经忘记他或许创造过的人类世界:
“你是说地球?人类?
被我创造?命运悲哀?
不,我不记得有这样的地方,
我从未创造这种世界。”
在收于同一部诗集的《我与记忆》一诗中,哈代以虔诚的信仰者的口吻写下了信仰的失落:
“哦,记忆,我的信念在哪里,
现在是幻影,曾经是斗士?”
“我看见她在毁坏的教堂,
跪在那儿俯身祈祷;
她可怜的幻影忽隐忽现
除我之外,无人知道。”
哈代在他的最后一部抒情诗集《冬天的话》中,对传统的宗教信仰和基督教文明所进行的攻击相对而言显得更为突出。哈代在对英国社会作出了深入的观察之后,终于在晚年抛弃了宗教信仰,并在自己的一些诗作中对宗教的虚伪性以及宗教对人性的扼杀进行了相当严厉的控诉。如在一首题为《他从不奢望》的抒情诗中,他表现出,严酷的生活现实已使他不再对造物主寄予任何希望;在《埃尔金展品室的圣诞节》一诗中,他把埃尔金盗窃古希腊石雕像的行径和反宗教的情绪巧妙地结合起来;在《年轻世界的圣诞季节》一诗中,他驳斥基督教神学的虚伪;而在《教堂开门时的絮语》一诗中,他认为,“为了促进人类的发展,别的事情比基督教更为实际和重要。”
哈代在写于1924年的《1924年圣诞节》一诗中,更是以极为简短的诗句,对两千年来的基督文明及其相应的宗教信仰进行了强烈的讽刺和批判:
“大地古祥!”被人哼唱,
我们为此花费百万牧师。
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念经,
我们得到的只是毒气。
可见,哈代对宗教的探索和信仰的失落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然而,我们也应该看到,哈代虽然在《自然界的询问》等诗歌作品中表现出了不可知论者的思想倾向,而且他在后期的许多作品中表现了宗教学说的有害影响或是制度化了的基督教的无所作为,但是他在感情上仍与教会有着联系,他的作品也有着宗教因素的持续影响,譬如,他的小说充满了圣经的典故。正如西方学者的概括:“在哈代小说中,出自圣经的典故与其他宗教典故的分布并不均衡,在一些小说中,它们形成显然起着重要作用的模式。例如,在《远离尘嚣》中,许多旧约和新约典故增进了一种永恒的远古氛围,而这种氛围是这部小说最重要的美学特色之一。另一方面,就《卡斯特桥市长》来说,哈代运用了《圣经》中扫罗和大卫的故事作为描述情节和人物关系的一个主要的结构要素。而在《苔丝》和《裘德》中,他特别关注宗教习俗与人的生活之间的敌对关系,圣经典故不断出现在上下文中,显示出基督教对于人愿望的实现是一个无处不在的阻碍。”
综上所述,哈代在自己的创作中,不仅以独到的笔触表现了他自己的宗教思想发展的轨迹,表现了对宗教信仰从虔诚到怀疑和失落直至讽刺和批判的过程,而且反映了时代思想的变迁和一代作家的精神困惑和不懈探索。( 吴 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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