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诗3首
灯塔
鲁本斯,遗忘之川与逸乐之园,
非关情爱的肉枕芸芸,
却有生命涌流不尽,
似海中之海,天外之云;
达·芬奇,阴郁深沉之镜,
自冰崖与苍松之林,
迷人的天使现身浓荫,
挂着微笑,神秘而甜润;
伦勃朗,愁惨的病院里细语切切,
唯一的装饰是庞然的十字架巍巍,
带泪的祈祷响起在污秽之堆,
迎着斜侵的冬日余晖;
米开朗琪罗,广漠的荒原,
力士与教徒混然杂处,
巨怪般的鬼魂兀立黄昏,
正张指撕裂身上的尸衣;
拳手的暴怒,牧神的佚荡,
你善把粗汉的美搜集,
心雄万丈,色沮眉宇,
布杰,苦刑犯忧郁的皇帝,
瓦多,冠盖于斯云集,
似蛱蝶粉翅闪闪的狂浪,
堂皇的景饰摇光弄影,
使旋风似的舞会更添癫狂,
戈雅,满载未知之物的噩梦,
女巫夜会上沸煮的胎,
镜中的老妇,赤裸的婴儿,
好叫魔鬼整好袜带;
德拉克洛瓦,幽灵出没的血湖之畔,
阴郁的天空下,异乐的伴鸣里,
似韦伯的沉重喘息的音符,
邪魔正穿越浓荫覆盖的青松之林,
这诅咒,这亵渎,这怨愤,
这陶醉,这呐喊,这泪,这礼赞,
是回荡于千座迷宫的回声;
赐给凡夫俗子的仙丹!
是千个哨岗发出的呼叫,
是千只话筒传出的号令,
是千座城堡点亮的灯标,
是迷途猎人的呼唤自莽林!
因为,我主,我们所能呈献你的、
见证我们尊严的最好凭据,
正是这些滚滚不息的、
直栖于你永恒之岸的唏嘘!
人和海
自由的人啊,你永远眷恋大海!
它是镜子,让你照见自己的灵魂
于它滔滔不尽的白浪千层,
而你的心是涵漾痛苦的深渊。
或沉浸于自己的身影;
或拥抱它,以你的眼、你的手,
而你的心则不时摆脱烦闷,
投身于这桀骜不驯的怒之潮。
你们是同样地阴郁和深沉:
人啊,无人曾一探你深渊之底;
海啊,无人识得你深藏的丰盈,
你们守着秘密,同样地小心翼翼!
你们互斗,毫不留情,
多少时光溘然飞逝。
你们嗜血嗜杀,恨不能互啖其肉,
哦,永恒的斗士,不相容的兄弟!
叶 芝 作 为 榜 样?
谢默斯·希尼
萨里大学讲座,1978。
我已坐下来听了太多那位
勾结的缪斯的话,
也许太自由地用我的生命来密谋,
不回避伤害别人,
不回避伤害自己——
为恳求同情……这本诗集,半虚构,
一个由人做出来跟鳗鱼搏斗的捕鳗网——
我的眼看见我的手做了什么。
对生,对死
投以一道冷眼。
骑手,过去吧。
尾声
那些愉快的结构、情节和韵律——
为什么它们现在帮不了我,
当我想做些想象的
而不是回忆的事情?……
然而为什么不说发生过的事情?
祈求弗美尔赋予太阳的光芒
那种准确性的恩典,
那光芒如波浪悄悄漫过地图
移向他那个充满渴望的女孩。
我们是正在流逝的可怜事实,
受到这警告,便赋予
照片中每个人影
活的姓名。
人的才智被迫去选择
生活或作品的完美,
而如果它选择后者就得拒绝
天堂般的大宅,在黑暗中发怒。
他究竟如何回避
那双恶毒眼睛的镜子
投射在他眼睛上的那个
污秽而损毁的形状,直到他终于
想到那个形状肯定是他的形状?
也许已经有十二个月了,自从
我突然开始
鄙视这群观众,
想象一个人,
和他那张太阳雀斑的脸,
和灰色的康尼马拉装,
爬上一个地方,
那儿泡沫下的石头是黑暗的,
还有当苍蝇掉进溪水里时
他手腕的下翻;
一个不存在的人,
一个只是一个梦的人;
并大喊:“在我变老之前
我应当给他写一首诗,
它也许冰凉
而充满激情像黎明。”
不再纠结于忘川的绿叶,
开始为你的死亡做准备,
从第四十个冬天起用死亡这念头
来检验才智或信仰的每个成果
和你自己双手所做的每件事情
并把那些成果称为枉费呼吸
倘若它们不能触动这样一些人,他们
自豪、睁着眼、大笑着走向坟墓。
(《踌躇》)
玛拉基·高跷杰克是我,我学习的东西全失控,
从领子到领子,从高跷到高跷,从父亲到儿子。
全是隐喻、玛拉基、高跷之类。一对北极雁
高悬在一片片阔远的黑夜里;黑夜分裂而黎明松脱;
我,穿过光那可怕的新颖,阔步而行,阔步而行;
那些奔马似的巨大浪峰露出牙齿对着黎明大笑。
(《高谈》)
他所有更惬意的梦想都成真——
一座小旧屋、妻子、儿女,
李树和卷心菜生长的园地,
把诗人和智者都吸引到身边;
“又怎样?”柏拉图的幽灵唱道,“又怎样?”
“工作已完成,”老了他想,
“按照我那少年的计划;
让蠢人暴怒,我没有改变方向,
某种完美的东西已铸就;”
但那幽灵唱得更大声:“又怎样?”
但别出声,因为我已失去主题,
它的欢乐或晚夜似乎只是一个梦。
在高处鹰或鸱鸮出击,
从天空或岩上俯冲而下,
一只受伤的兔子凄厉地尖叫,
它的叫声分散我的思想。
蜜蜂在房子松动的砖石
隙缝里筑巢,那儿
母鸟衔来幼虫和苍蝇。
我的墙在松动;来吧,蜜蜂,
来椋鸟的空屋里筑巢。
我们被包围,那钥匙转动
我们的无把握;某个地方
一个人被杀,一座房子被烧,
然而辨认不出明显的事实:
来椋鸟的空屋里筑巢吧。
一道石头或木头路障;
约十四天内战;
昨晚他们在路上运送
那个满身是血的死士兵:
来椋鸟的空屋里筑巢吧。
我们给这颗心喂食幻想,
这颗心在饲养中逐渐残暴;
更多的实质在我们的仇恨里
而不在我们的爱里;啊蜜蜂,
来椋鸟的空屋里筑巢吧。
库丘林得到安慰
一个有六处致命伤口的人,一个暴烈
而著名的人,大踏步来到死者中间;
眼光从枝叶里向外望然后消失。
接着某些头对头嘀咕的裹尸布
来了又走了。他倚着一棵树
仿佛要沉思伤口和血。
一个看来在那些似鸟的东西中间
有某种权威的裹尸布走来,并扔下
一捆亚麻布。三三两两的裹尸布
悄悄走来,因为那个人静止不动。
于是那个带来亚麻布的说:
“你的生命会变得更甜蜜,如果你
“遵守我们的古老规则,做一件裹尸布;
主要是因为我们只知道
武器的碰击声使我们害怕。
“我们把线穿过针眼,我们做的
大家都必须一起做。”听罢,那个人
便拿起最近身的并开始缝起来。
“现在我们必须尽可能出色地唱呀唱,
但首先你必须被告知我们的性格:
全是定罪的懦夫,被亲属所杀
或逐出家门,任由死在恐惧中。”
他们唱,但不是人声或人语,
虽然都像从前那样一齐唱;
他们已改变喉咙并换上鸟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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