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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朗·奥兹诗7首

Sharon Olds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莎朗·奥兹(Sharon Olds),1942年生于旧金山,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并获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第一本诗歌选集《撒旦的话》(1980)获旧金山诗歌中心奖,诗集《死者与生者》(1983)获全美书评奖,1998年荣膺纽约州桂冠诗人直至2000年。2013年普利策奖 ”她的第二本诗集《生者与死者》荣获1983年莱蒙特诗歌奖及全美书评奖。莎朗·奥兹继续以无情的勇气见证疼痛,爱,愿望和悲伤。她的诗是“握在手中的纯粹的火。”奥兹的诗被收入100多种选本,并被翻译成七种语言出版。
《雄鹿之跃》是一部令人惊异的辛酸的系列组诗,讲述了一个离婚的故事、拥抱爱的烦恼丝、性、悲伤、记忆和新的自由。在这智慧而切身的讲述中,它带我们经历她的婚姻结束的一个个季节,莎朗·欧茨向读者敞开了她的心,分享当我们不再站在爱的视线中时出现的那不可见的情感;令人吃惊的分手时在一对夫妻之间仍然存在的身体的联系;失去每样东西,从她丈夫的微笑到他的屁股的样子。欧茨在我们面前是赤裸的,对那个曾经是她三十年的伴侣而如今爱上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既好奇又勇敢而宽宏大量。就像她在“雄鹿之跃”这首杰作中写的,“每当有人逃脱,我的心/就跃起。哪怕正是我人家要逃脱,/我一半站在离去的人那边。”欧茨具有推进力的诗性的诗行和她的形象的魅力一如既往地鲜活,而且还有新的音乐的领域—有时急率,有时沉思而深沉。她无所畏惧地对待痛苦和爱,让这本诗集成为欧茨奉献给我们的诗歌中最优秀、最有力量的一本。




沉默,有两种文本


当我们在一起生活时,家里的沉默

要比他离去以后的沉默

更加浓厚。之前,那沉默

就像远处工业区的

喧嚣,像采矿时低深的轰鸣。当他离去时,

我研究我曾经的丈夫的沉默像研究一件

近乎神圣的东西,一个天生哑巴的新生儿

的呼喊。文本:“尽管它的存在

被它所否定之物的缺席探查到,沉默

拥有一种为那些正处于沉默中的人

预言恐惧的力量。看不见,听不到,

深不可测,沉默因它隐瞒

而扰乱。”文本:

“水包围着我,甚至

灵魂:深渊四处

紧迫我,海草裹着

我的头。”我在他身旁活着,在他的静谧

和有所保留中,有时候我逗他,称他

抽象的面具是他的鳄鱼相,

寻求如何才能按他本来的样子

接受他,在他不能够说的

这条律法下—而当我尖叫着反抗这条律法时

他退缩沉入它的绝对,

他从它出发的大门那儿起身。

对我来说,他看起来几乎像一个英雄,

活生生,像我以前,几乎

是理想的,没有嫉妒和卑劣

在我不能看我选择的那个人

而只能作为元素般确定的一个生命

与他厮混的律法下。在最后

几周,白天我们经历那撕

裂,沿着结合的长度,

而到夜晚沉默和失明一同落下,

歌唱,并看见。




我想和他要


难得几次,他会给我唱歌,

我不知道他曾用的是什么音阶,也许是阿拉伯的,

十七个音级走完一个八度,或者中国的,

五个。那是微音程的,非—

和声的,它的五线谱上是低音谱号,

可我不知道它要比男中音

往下走多少,比中音C低的C

或更低,向下深入到那些矿物区域—我会

直接和他要,我会挨着他

躺着,会对他说,

轻柔地,央求着,“给我来点低音,”于是他会

张开他大大的、薄唇的、音盲的

嘴,并在靠近早期沉积岩层的地方

向下寻找一种呼吸,

他会做男性的探深术,而如果我

已经在完成,我会再来一次,

一个全音符中央层的泡泡缓慢地

爆裂。我想他爱被人爱,

我想那些就是终止和弦,

一种美好的,活过的生活的变格终止。

他喜欢它有很长时间,主音,

主导性的第五音,主导性低一级的第四音,而现在

我想重新学习音程,

好和一个男人在一个个三度和五度中旅行,

增长、减小,以轻柔的触键,

加强、渐慢、激动地,寻常的

喜爱和宠爱—当然我真正想要的

是某些低音。




感谢之诗


多年以后,长久独身,

我想要转向他离去的后背,

说,我们彼此曾拥有什么样的礼物!

什么样的欢愉—信赖,睁着眼,

晕眩于我们被允许呆到深夜

去干的事。而你不能说,

能吗,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触摸

是有别于那能够爱一生的

那个人的触摸—不管我们是否

合适—度过一生,就像一个审判。而现在

我思量,我从你那里得到的触摸

并没有成为长远之见的触摸,而是像

一个过客容忍的

情愿。曾经,月光下,

还有正午的海滩,沙的同伴,

以及稻草的、谷仓中的盐包的、花园中的

护根物,和一排排花木间的同伴—曾经的—

在那小小的卫生间紧贴着墙

门锁颤动着如同我们身旁的一只

铬蝴蝶的伴侣,齐臀高,我们熟识的

无邪,那是对会被问到的

会被要求的东西的无知,

为每个时辰感谢你。而我

接受你的感谢,仿佛那是

你的一个礼物,给予它们—让我们

同等地分离,就像我们在每张床上,

大地完全同等的两人。




野鹅弃妻


呼的嘞,普的嘞,水坑和青蛙,

猫儿们要和狮子狗们结婚,

猫儿穿着蓝夹克狗儿带着红帽子

可小老鼠和大老鼠怎么办?

        搞了个信托基金,搞进一个贼

        搞了个丈夫,却不能留住他。

哒啦啦,哒啦啦,

苍蝇离开了蜜蜂,

它们去了宫里,没结婚的是她:

苍蝇离开了蜜蜂。

        搞了一对双胞胎母猪,收获了一对。

        搞了个丈夫,却不能留住他。

在洁白有如牛奶的大理石厅,

填满了丝绸般柔软的皮肤,

在一个水晶般清澈的喷泉里,

一只金苹果赫然显现。

那儿没有通往这个要塞的大门

可强盗却破门而入偷走了金子。

        搞了个鸡蛋牛,搞出个奶油鸡,

        搞了个丈夫,却不能留住他。

老早以前都形成,可今儿才造定,

别人都睡的时候来施展;

没几个人想放弃的,

也没人想保存。

        搞了个打盹的男人,搞出个最低潮的男人,

        搞了个洪水男人,却不能留住他。

伊扣尔,奥扣儿,巴扣尔,

鱼儿在大海。

如果你想要一个弃妻,

请选上我。

        搞了一个4X羊皮座

        搞了一个布鲁克兄弟,却不能留住他。

英特尔、密茨、缇茨、工具,

伊拉、丢拉、多米尼,

奥克、扑克、多米诺克,

走了吧我

        搞了个羊羔,吊在存留的皮里,

        搞了些母羊奶,在里面煮沸它。

曾经有个老女人名叫什么都不是

她住在一个极小的居所;

一个男人张开他的嘴到最大限度,

一口吞下房子和老女人全都不见。

        搞了支值钱的笔,有了支廉价的笔,

        搞了个丈夫,却不能留住他。

把他放进这摇篮曲的壳里,

在这里你把他藏得好好的。




我儿子的父亲的微笑


在我的睡中,我们的儿子,还是孩子样,

说到他的父亲,他微笑着我—好像进入

存在,进入围绕着从满捧的花束、茂密的绿洲

而来的年轻生命而建立的家庭。那微笑,

那么些年,唉一个身体能说什么,我曾经

在一种馥郁的天真无上的礼物中。

而生活在那些房间中,

他的某一个微笑可能会在那儿浮现,像某种

几乎是来自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

另一套造物的什么东西,让人感到被祝福,并且

被拥在神秘中,还有点

在悲痛中。他嘴唇的单薄让它显出

一种简单,像一个孩子画的

微笑—一座天桥,翻过来底朝天,或从它自身

下面被看到,在水中—而弓箭手的

弓给它弯曲的准确无误的

对称,一箭入心。我回顾那未被

云翳却由云所造的脸,

和那渐亏的月牙,那深深的,

几乎悲伤的满意的表情,知道我自己

很幸运,在外面那古老的吊床上,

在它的黑暗在消褪的天空中,

我已经走出了半生整个的黑夜,

那最初的梦,我正从中醒来。




给乳房的诗


就像其他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它们

在成年时更好辨别。

一个很快皱起她的眉头,

她的大脑,她敏捷的智力。另一个

在一个星座里做梦,

大熊座的斑点。我十三岁的时候她们生出来,

她们长起来,从我的胸部出来一半,

现在她们四十岁了,聪明,慷慨。

从某种方式来说,我在她们里面,在她们下面,

或者我带着她们,我曾活着那么多年没有她们。

我不能说我就是她们,尽管她们的情感几乎就是

我的情感,就像和一个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她们似乎,

对我来说,就像我必须给出的一个礼物。

据说男孩子们崇拜她们那个类别的

生命,几乎对它如饥似渴,

没逃过我,而有些年轻男人

像人会想要的那般爱她们,一个人自己,被爱。

整整一年她们一直在呼唤我离去的丈夫,

对他歌唱,像一对湿淋淋的

塞壬在一块剥落的岩石上。

她们不能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那不在她们的

词汇中,她们为承诺

而造—她们像忠实信守的誓言。

现在,有时候,我把她们举着一会儿,

每个手一只,双胞胎寡妇,

因悲伤而沉重。她们曾是给我的一个礼物,

然后她们是给我们的礼物,像兴奋和丰足

饥渴的乳婴。而现在又是同样的

季节,刚好他搬出去的

那周。难道他没有对她们耳语,

在这儿等我一年?不。

他说,愿上帝与你同在,与你

在一起而有上帝,上帝—别了,为了

这余下的一生和漫长的一无所有。而她们

不知道语言,她们在等着他,

我的基督她们真蠢,她们甚至不知道

她们终有一死—可爱,我猜,

和她们生活令人焕发,没有

死亡知识的生命,无知受难的造物。





我曾经以为它是我们在其中的某种事物。我曾经以为

在那一天我们在其中,在他早年的

省城——我们怎能够

不一直在其中,在我们旅馆的床上,在

穿过青青草叶的喊叫中。然后,膝盖

发软,我以为当我说他是否介意

自己出去到城里时我在其中。

我知道那儿有悲伤,条条小道,

一个孩子的孤单的磨旧的贝雕。

谁在那天第二次把我们

拉倒在床上,谁

给并要那不能停止直到

叫喊的亲吻—是我,先生,那是我,

我的女士,可是我以为所有我们做的

都在爱的目光中而做。于是他自己出去

到一个个死亡和冰冷之水的

少年之所,而我躺在那奶油盏的床上

猫一般呜呜。那屋子就像一艘船的

舰桥,窗户斜倾伸出到港口上方—

透过厚厚的,光滑的格陵兰玻璃

我看到这港口城市,我卷曲扭动

并缓缓摆动我最欢乐的尾巴,而

我让他去了,

远远进入寒冷的雾中,我躺着并伸展在爱的

交合的伸展架上,让他自己独自漫游

令人不安的盐的迷宫。我以为

不管我们在哪儿,我们都在持久的爱中—

即使在我们的分离和

孤独中,在爱中—甚至

刚从口中而出的冰山,它的

苍白、摇摇欲坠的玉白之色

也是爱的,就像我们。我们曾那样说。而它内部的

裂缝变得半透明并模糊,

紫罗兰色及金色,当下午过去,在那里面

保存着鸟的羽毛,还有

掉落的鸟巢,或许还有一根靴带,甚至

一只燕鸥半个贝壳,一只婴儿鞋,爱的

小渔船似乎永远

在明亮的乌云内部。


周 琰 / 译




声势浩大的叙述转向,应当是历史悠久的叙述学发生革命性变化的契机,从目前局面来看,反而给叙述学带来了难题。 
所谓“新叙述学”,又名“多种叙述学”,意思是把小说之外的叙述也作为考察对象。但是“新叙述学”有没有准备好为如此多样式的叙述,提供崭新的定义,以一套有效通用的理论基础、一套方法论以及一套通用的术语来涵盖各个学科呢?应当说,这个任务只有叙述学才能完成。叙述学,不管现在自称新叙述学、后经典叙述学,还是后现代叙述学,都必须迎接这个挑战。但叙述学家有迎接这个挑战的愿望吗?对此,叙述学家各有不同的回应方式。赫尔曼在为《新叙事学》一书写的引言中认为:“走出文学叙事……不是寻找关于基本概念的新的思维方式,也不是挖掘新的思想基础,而是显示后经典叙事学如何从周边的其他研究领域汲取养分。”[15](P18)这位新叙事学的领军人态度十分清楚,所谓“后经典叙事学”依然是小说叙事学,只是需要从叙述转向“汲取养分”。 
弗卢德尼克在专门讨论叙述转向时,态度几乎是无可奈何的容忍,她说:“非文学学科对叙事学框架的占用往往会削弱叙事学的基础,失去精确性,只是在比喻意义上使用叙述学的术语。”因此,“叙事理论不应该一味反对将叙述学术语应用于不同专业。”[13](P40-41)本文的看法正好相反:叙述转向是我们终于能够把叙述放在人类文化甚至人类心理构成的大背景上考察,小说叙述的特殊性才易彰显,因此,叙述学(包括小说叙述学本身)变得更为精确了,在广义叙述学建立之后,将会是小说叙述学“比喻地使用术语”,这才是正常的。 
如果有意如此,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叙述的定义,“扩容”—涵盖“转向”过来的许多新型叙述。新叙述学的领军人物之一费伦斩钉截铁地表示:“叙述学与未来学是截然对立的两门学科。叙述的默认时态是过去时,叙述学像侦探一样,是在做一些回溯性的工作,也就是说,实在已经发生了什么故事之后,他们才进行读听看。”[16]阿博特为《当代叙事理论指南》做结论时也强调:“事件的先存感(无论事件真实与否,虚构与否)都是叙述的限定性条件……只要有叙述,就会有这一条限定性条件。”[13](P623) 
他们是在坚持小说叙述学的边界,而要建立广义叙述学,就必须打破这条边界。远自亚里士多德,近到普林斯,都顽强地坚持这个边界,为此不惜排除最明显的叙述类型——戏剧。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认为模仿与叙述对立,因此戏剧不是叙述。两千三百年后,1988年,叙述学家普林斯在《叙述学辞典》中提出过对叙述的最简定义:“由一个或数个叙述人,对一个或数个叙述接受者,重述一个或数个真实或虚构的事件。”但普林斯接着提出附加条件:因为叙述必须是“重述”,而戏剧是“台上正在发生的”,因此不是叙述;因为要排除三段论,所以这些事件“逻辑上不能有必然联系”;因为要排除“不相干事件”,又提出“事件必须有延续主题,构成一个整体”。这样一来,定义原先的一条变成了四条[17](P58)。下文会说到,排除“正在发生的戏剧”,也就排除了影视、电视广播新闻、电子游戏等当代最重要的叙述样式。 
有的叙述学家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极端犹豫,其结果是自相矛盾。阿博特在本文上引文章中坚持认为,哪怕“现场报道的赛事或新闻”也是过去:“我们在阅读或听的同时也能意识到报道中介涉及的瞬间,这些瞬间发生在时间的踪迹从随时消失的绝对现在进入表达它们的媒体之时。”[13](P623)阿博特这段话是说从“绝对现在”进入“媒体表达”有个“瞬间性的”时间差,使现场也成为过去。不明白他是在说电子物理学还是感知神经学?况且,三页之后,这位叙述学家开始抱怨电子游戏的叙述,而且与“委员会会议、战斗、大会、有咖啡间歇的研讨会、滚石乐、派对、守夜、脱口秀”等等“无目的的折腾”,“反对叙事主导的一种无政府主义思想”,因为它们都“体现了一种对叙事已知性的烦躁不安”[13](P626)。我倒是觉得这些乱糟糟的论述倒是一种清晰的症状。这位叙述学家似乎很难对付目前文化提出的任务。 
叙述学家赖恩提出过叙述的定义有四个要素:“叙述再现包括一个设定在时间中的世界(背景),居住着参与行动或发生(事件,情节)的个体(人物),从而发生变化。”她又补充说:“叙述再现是读者在文本基础上建构的。”[18]也就是说,靠文本本身,无法自我确定为叙述。要靠读者在阐释文本基础上建构出背景、事件、人物、变化,那么,叙述文本本身中只是隐性地包含这些因素,在叙述的接受中才必须显现。赖恩对电脑的数字叙述特别感兴趣,因此,强调接受与互动,从这个角度考虑,她的定义有一定道理。叙述定义应当考虑整个叙述过程。 
这个问题,牵涉到叙述意识的本质:胡塞尔着重讨论主体的意识行为,讨论思与所思的关联方式;利科着重讨论主体的叙述行为,讨论叙述与被叙述的关联方式。而叙述的接受如何相应的重现意图中的时间,成为他们留下最大的理论困惑。虽然,利科在三卷本巨作《时间与叙述》临近结束时声明:关于时间的意识,与关于意识的时间,实际上不可分:“时间变成人的时间,取决于时间通过叙述形式表达的程度,而叙述形式变成时间经验时,才取得其全部意义。” 
本文建议:只要满足以下两个条件的思维或言语行为,都是叙述。即:1.叙述主体把人物参与的事件组织进一个符号链;2.这个符号链可以被接受主体理解为具有内在的时间和意义向度。 
本文的这个定义,只要求叙述必须安排人物和事件,让接受主体能够把这些人物和事件“情节化”为有内在时间和意义向度的文本即可。究竟情节如何组成才成为有意义的,实际上并非符号链本身的特征所决定,意义是接受者重构方式的产物。 
叙述主体可以把叙述放在任何媒介组成的,从而能被感知的符号链中。事件中的时间性——变化,以及这个变化的意义是在叙述接受者意识中重构而得到的:时间变化及其意义是阐释出来的,不是叙述固有的。 
这个叙述的最简定义,不再提普林斯和费伦所说叙述必须是“重述”这个条件,也解除了对叙述的各条修正限定,从而涵盖人类文化使用的各种叙述。 
在这个定义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对广义的叙述进行几种最基本的分类。 
任何叙述研究首先遇到的问题是虚构性与事实性(非虚构性)。事实性叙述不一定说出“事实”,但其期待接受者解读的方式是“事实性”的。所谓“事实”指的是内容的品格;所谓“事实性”指的是叙述的解读方式,这两者的区别至关重要:内容不受叙述过程控制,要走出文本才能验证,而解读方式却是叙述分析范围中的事。 
有一个时期,“泛虚构论”曾经占领学界。提出这个看法的学者,大多是根据后现代主义的语言观:“因为所有的感知都是被语言编码的,而语言从来总是比喻性的,引起感知永远是歪曲的,不可能确切。”[19](P165-187)这个说法是过于笼统的,实际上引起很多争议。 
如果对某些叙述的确切性有所怀疑,那与语言本身的“不透明本质”没有多少关系,而是虚构与非虚构体裁本身的建构要求。法律叙述、政治叙述、历史叙述,无论有多少“不确切性”,说话者是按照非虚构性的要求编制叙述,接收者也按照非虚构性的要求重构这些叙述。既然是事实性的:叙述主体必须对叙述“问责”。例如,希拉里在竞选中说她在波黑访问时受到枪手狙击,她在非虚构的叙述中做了虚构,她就必须在记者追问时对此负责。如果真有此事,那么,民众或许可以从希拉里的叙述中读出意义:“此人有外交经验和勇气,堪当总统。”希拉里把叙述体裁弄错了,就不得不承受其伦理后果:哪怕不是有意撒谎,至少也是容易夸大其词,这就牵涉到是否具有总统品格这个伦理问题。《中国日报》环球在线消息2007年2月5日报道,希拉里做了个关于未来的叙述:“如果美国国会无法在2009年1月(下任美国总统上任)之前结束这场战争,我作为总统也将会让它结束。”这话是否虚构?如果从问责角度,可以说既是又不是虚构,因为2009年希拉里是否能成为总统是个虚拟的问题。可以说,所有的广告、宣传、预言、承诺,都超越了虚构性/事实性的分野:它们说的事件尚未发生,因此是虚构;它们要人相信,就不可能是虚构。因此,这些关于未来的叙述,是一种超越虚构与非虚构分野之上的“拟非虚构性”叙述。之所以不称为“拟虚构性”,是因为它们绝对不希望接收者把它们当作虚构,不然它们就达不到目的。 
当心理病人向医生陈说梦境或幻想,此时的叙述明显是虚构,但医生却必须把它们当作事实性的,而且叙述主体对这些叙述是部分负责的——它们在头脑中产生时,是事实性叙述,不是虚构性叙述,叙述主体有意讲述发生的事实,也期盼医生视之为“事实性”的。也就是说:它们叙述的内容是虚构的,但是接收方式却是非虚构的。 
这样,我们可以把叙述按虚构性分成四种:小说、戏剧、电影、叙事诗、电子游戏等是虚构叙述;新闻、历史、法庭辩词是非虚构叙述;广告、宣传、预言、承诺是拟非虚构性叙述;而梦境与幻想是拟虚构性叙述。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接受者构筑的叙述意义必须有个最基本的“虚构性与事实性”分类。 
这个分类中包含一个更加根本性的问题:虚构性叙述,在叙述主体之外,必然虚构一个叙述主体:讲话者(作者)只是引录一个特殊人物(叙述者)对另一个特殊人物(叙述接受者)所讲的故事,用来呈现给接收者(读者、听者等)。这内一层的叙述者对故事的态度可以是虚构性的,也可能是作为“事实性”的。由于被作者所抄录这个叙述架构是虚构性的,整个叙述就依然是虚构的。麦克尤恩的小说《赎罪》以及由此改编的电影,其魅力正在于叙述者布里尼奥的叙述,有的时候的确是“真实性”的,有的时候作为“真实性”的回忆出现,后来,叙述者出乎意料地承认是“虚构性的”。甚至,在《红楼梦》里也可以看到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虚构性叙述,与秦可卿的暧昧关系的“事实性”叙述之混合。 
虚构性叙述的主体,必然分化出虚构的叙述者;反过来说:如果叙述主体不分化,那就不可能是虚构,而必然是“事实性”的。这不是说此种叙述必然是真实的,而是说,如果此种叙述不真实,那就是谎言,例如假新闻。而虚构性叙述从形式上就是“谎言”,因为无须讨论真假。“拍摄到华南虎”之所以是谎言,因为其体裁规定的叙述形式是事实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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