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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托夫诗选

莱蒙托夫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俄语:Михаил Юрьевич Лермонтов;1814年10月15日——1841年7月27日),是继普希金之后俄国又一位伟大诗人。被别林斯基誉为“民族诗人”。

  1814年10月15日生于莫斯科,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塔尔罕内度过的。他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天资聪颖通晓多种外语,在艺术方面也很有天分。后来考入莫斯科大学,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后转入圣彼得堡近卫军骑兵士官学校。

  1841年7月27日,他因病到皮亚季戈尔斯克疗养,和这里的退伍少校马丁诺夫决斗而死,年仅27岁。外祖母将其安葬在塔尔罕内。

  主要作品有《海盗》、《罪犯》、《奥列格》、《梦》、《悬崖》、《他们相爱…》、《塔马拉》、《约会》、《叶》 、《我独自上路…》、《海的公主》和《预言家》。

  抒情诗《鲍罗金诺》、《祖国》充满了爱国感情,《帆》表达了对自由的渴望。

  长诗《恶魔》抨击了黑暗的农奴制社会。

  《童僧》描写了一个不愿过监狱般修道院生活的少年山民的悲惨遭遇。

  《商人卡拉悉尼科夫之歌》叙述蔑视沙皇权势、敢于和沙皇卫兵决斗的青年商人的悲剧。

  长篇小说《当代英雄》,写以毕巧林为代表的贵族知识分子在沙皇统治下精神空虚的生活。

  剧本《假面舞会》反映上流社会的虚伪和欺诈。



1、星


天边有一颗星,

总是金光灿灿,

时时刻刻都在

把我心魂招唤,

还在我的心中,

勾起退思幻想,

从上倾泻欢乐,

注入我的心房。

她那脉脉秋波,

也如星光一般,

我竟爱那目光,

直把命运埋怨;

它对我的痛苦,

总是望而不见,

有如那一颗星,

离我十分遥远;

我倦极的眼皮,

久久不能合上,

眼里望这目光,

心中感到失望。


(一八三O年)

顾蕴璞译


题解:这是早期以“遥远的星‘为题的三首打情涛中写得最为完美的一首(其余两首为《辽远的星啊,你放点光明吧!》、《欧罗巴小调》)诗中用了一个扩展的精美比喻,把意中人的目光比作遥远的星光,遥远而冷漠,可望而不可及,表现了热恋者的怅惘之情。(顾蕴璞)




2、乞  丐


在那神圣的修道院门口,

站着个乞讨施舍的老人;

他形容枯槁,有气无力,

忍受饥饿、干渴和艰辛。


他只是乞求着一块面包,

目光显示出深沉的苦痛;

但有人却拿了一粒石子,

放进他那只伸出的手中。


同样,我带着眼泪和哀愁,

在向你虔诚地祈求爱情;

同样,我那些美好的情感,

永远被你所欺骗、所戏弄!


(一八三O年)

余振译


题解:这是莱蒙托夫给女友苏什科娃的一首即兴题诗。菜蒙托夫和苏什科娃等几个年青人结伴,徒步到一所修道院去玩。修道院门口有个瞎眼的乞丐,听到他们扔给他的铜币后说:“善良的人,上帝给你们赐福!不久前,也有一些老爷到这里来,是年青人,调皮鬼,他们捉弄我,在我杯子里装满石块。从修道院回家途中,仅在小饭馆等吃饭的工夫,莱蒙托夫就蹲在一张凳子旁一气呵成写就此诗,逼真而形象地表达了他对苏什刊娃的复杂心清。苏什科娃(1812-68)是诗人爱过的女性之一,聪明、漂亮而又俏皮,但诗人后来发现她比较庸俗,而且过于风流,最后(1855年)主动断绝了与她的恋爱关系诗人写过多首献治苏什科娃的抒情诗。(顾蕴璞)


这篇诗是写给诗入的女友E.A.苏什科娃的。一八三0年八月,苏什科娃和莱蒙托夫同一些年青朋友们去托洛伊采一塞尔基耶夫瓦修道院徒步旅行。苏什科娃在她的回忆录中写道:“我们在酒店里换去了满是尘土的衣服,洗过了脸,就赶快跑到修道院去做祈祷。在大门台阶上我们遇见一个讨饭的瞎子。他用枯瘦颤抖的手把他的木钵拿到我们面前来,我们给了他一些钱;他听见了钱响的声音,便画着十字,感谢我们道:‘善心的老爷们,上帝保佑你们;前几天也来过几位老爷,也都是年青的,但却是些好闹玩的人,他们同我开玩笑:在我的钵子里放满了小石子。上帝保佑!…我们回来了,要吃午饭,也好休息一下。我们大家都在餐桌前忙乱着,焦急地等着午饭,只有莱蒙托夫没有加入我们这一伙;他跪在椅子前用铅笔在一块小纸上很快地写着,好象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没有听到我们吵闹成什么样子。他写完以后,站起来,摇了摇头,坐在给他留下的那把椅子上,面对着我,把他用铅笔刚刚写好的这篇诗交给了我。”(余振)



3、我的恶魔①


1

他的本性是罪恶的总汇,

他在乌黑的云朵间飞翔,

他爱的是那宿命的风暴、

河水的浪花、深林的喧嚷;

他还爱那黑黝黝的午夜、

深沉的云雾、惨淡的月影、

痛苦的微笑和那不知道

泪水不知道梦境的眼睛。


2

他习惯于窃听那人间的

百无聊赖的冷淡的絮叨,

他认为献身于信仰的人.

和寒暄的言语同样可笑,

他靠着人间的食物果腹,

他并不懂得爱情和怜惜,

贪婪地吞食战争的烽烟

进流的鲜血腾起的热气


3

如果新的苦难者诞生了,

他即刻去搅扰父亲的心,

这时他带着阴险的微笑,

还带着满脸粗野的.正经,

有谁怀着一颗颤栗的心

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坟墓,

他就来共度最后的时刻,

但病人得不到他的帮助。


4

只要我活着,高傲的恶魔

决不肯让我有片刻安静,

他要用他那奇异的火光

照耀着我的整个的心灵,-

他给我指出至善的形象,

但突然又把它永远消除,

给了我一些幸福的预感,

却永远不给我一点幸福。


(一八三0年-一八三一年)

余振译


①诗人在一八二九年也写过一篇类似的诗,这都和后来的长诗《恶魔》的创作有关。




4、一八三一年六月十一日(节选)①


22

人生是这般苦闷,假如没有奋争。

我们把往事仔细回顾,在生活里

也认不清多少事情,当年少青春

人生并不会使心灵感觉到欣喜。

我需要行动,我希望把每个日子

都能够化为不朽的时刻,好象是

伟大的英雄的幽灵,我根本不能

理解,休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23

好象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我心中

永远沸腾着、成长着。希望与忧思

也总在不停地困扰着我这心胸。

但这是为什么?我觉得人生本是

短暂的,我时时害怕,怕我来不及

完成一件什么工作!—在我的心里

生的渴望比命运的痛苦更强烈,

尽管对别人的生活我一向轻蔑。


(一八三一年)

余振译


①这是莱蒙托夫早期创作中最重要的诗篇之一,仿佛是他早期抒情诗的一个总汇,几乎包括了这一时期抒情诗篇中所歌唱过的全部主题。这里有孤独的主题、光荣的主题、爱情的主题、痛苦的主题、死的主题。这里在形式上似乎阴沉的调子里有力地表现出莱蒙托夫诗歌中积极的特性。高尔基说:“在莱蒙托夫的诗里,已经开始响亮地传出一种在普希金的诗里几乎是听不到的调子一一这种调子就是对事业的热望,积极参与生活的热望。对事业的热望,有力量而无用武之地的人的苦闷—这是那些年头人们所共有的特征。”见高尔基著《俄国文学史》,上海译文出版社版,第273页。译文稍有改动。(余振)




5、天使


天使飞翔在夜半的天空中,

他唱出了悠扬的歌声;

明月、繁星、朵朵的乌云,

倾听着他神圣的声音。


他歌唱天国花园的清荫下,

纯洁的神灵们的荣幸;

他歌唱伟大的至高的上帝,

他的赞美都出于至诚。


他给这悲哀与眼泪的世界,

抱来了个年青的魂灵;

歌声便留在这魂灵的心中,

没有歌词,却很生动。


年青魂灵怀着美妙的希望,

在人间偿尽种种苦辛;

他认为人世上贫乏的歌曲,

不能代替天国的声音。


(一八三一年)

余振译


题解:这是早期优秀抒情诗之一,是诗人用真名发表(1839)一的一首早期短诗。诗的主题不是崇神,虽然含有灵先于肉的观点,也不是渎神,因为天使不是受嘲讽的对象。诗的真正主题是对母亲的怀念,母亲的歌声始终萦绕在抒情主人公的耳畔。由于往事一去一下返,忆母只是求而不得的理想或幻觉境界,因而失去了莱蒙托夫诗的基本特征:对现实的怀疑与否定的精神。别林斯基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才认为此诗还不够成熟。以艺术性而沦,本诗意境飘逸,委婉含蓄,声情并茂。可参看《高加索》,第二诗段对母亲歌喉的回忆。(顾蕴璞)




6、十四行诗


我怀着凋残的幻想,靠回忆生活,

逝去年华的幻影蜂拥在眼前,

你的形象在它们当中,象夜半

朵朵的行云中辉耀着一轮明月。


你的威力我有时感觉到沉重:

你的微笑,你的使人心醉的双目

象桎梏般把我的灵魂紧紧锁住,

你并不爱我,这对我又有何用。


你知道,对我的爱情你并不鄙弃,

但你却冷冷地听取着它的哀乞;

象一座大理石雕像,面对大海


矗立着,—波浪在它脚前翻转不休,

而它满面无情的严肃的神采,

虽不想把它踢开,却总不理不揪。


(一八三一年)

余振译




7、给①


命运偶然把我们俩撮合在一起,

我们是你身上有我、我身上有你,

我的心、你的心结成亲密的朋友,

虽然它们不可能一路相偕到底!


正如同春天的河水中映照出了

高高天空的遥远的蓝色的穹窿,

它在平静的碧波上闪闪辉耀着,

但遇到汹涌的浪涛便不断颤动。


愿你,我愿你啊,就成为我的天空,

愿你成为我可怕的风暴的伴侣;

那么,让风暴在我们中间轰鸣吧,

我生来,离开了它们就活不下去。


我生来,就是为了要整个的世界

来作我的胜利或者死亡的见证,

但同你在一起,我的指路明星啊,

何需人们的赞扬或倨傲的笑声!


他们的心是决不可能理解诗人,

他们的心也决不会爱诗人的心,

也不会了解他所经尝过的悲哀,

也不会去同他共享一切的欢欣。


(一八三二年)

余振译


①这首诗可能是写给诗人的女友B, A,洛普辛娜的。




8、从前我把那一个个甜蜜的吻


从前我把那一个个甜蜜的吻

当作了我的幸福的人生,

但而今我却因幸福感到厌倦,

但而今我不爱任何一人。


有一个时候我把点点的眼泪

当作了我的不安的人生,

但那时我在爱着,我在希望着,

而现在却不爱任何一人!


我正在捕捉着那忘怀的两翼,

丢掉那过往年月的账本:

愿它们把我这颗心也给带走!

把我那永恒也丢给它们!


(一八三二年)

余振译




9、帆①


在那大海上淡蓝色的云雾里

有一片孤帆儿在闪耀着白光!……

它寻求什么,在遥远的异地?

它抛下什么,在可爱的故乡?……


波浪在汹涌——海风在呼啸,

桅杆在弓起了腰轧轧地作响……

唉! 它不是在寻求什么幸福,

也不是逃避幸福而奔向他方!


下面是比蓝天还清澄的碧波,

上面是金黄色的灿烂的阳光……

而它,不安的,在祈求风暴,

仿佛是在风暴中才有者安祥!


(一八三二年)

余振译


①这是莱蒙托夫在彼得堡写的第一批诗稿中的一篇。原稿保存在寄给洛普辛娜的一封信中,诗人在信中写道: “这又是一篇我在海边写的诗。”海边,就是指彼得堡。这里反映了三十年代俄国进步知识分子的思想、心情和处境。这是诗人最著名的诗篇之一。


题解:诗人站在彼得堡(今为列宁格勒)波罗的海之滨,望着茫茫的人海,思绪万千,写下了这首名诗。诗人在表现孤独、自由等主题时塑造了飘浮人海,祈求风暴的孤帆这一诗歌形象,表达了诗人内心那股冲破牢笼的强烈渴望。全诗每诗段都是一、二行写景,三、四行写情,情景相生,耐人寻味。第一诗段写孤傲不群,第二诗段写孤独出自对现状的厌倦,第三诗段写消除孤独不宁的希望在叛逆的风暴之中,结构极为严谨。此诗最初是附在诗人给洛普欣娜的信中的。(顾蕴璞)




10、美人鱼


美人鱼在那淡青色的河上游荡,

.她全身照耀着明月的清光,

她用力地拍打着银白色的波浪,

要把那浪花儿直拍上月亮。


河水喧嚷着、回旋着,摇碎了

映照在河面上的片片云朵,

美人鱼在唱着歌—她的歌声

一直高飞上两岸边的峻坡。


美人鱼在唱着歌:“在我这里,

白日的光辉在河水中闪耀;

这里有一群群的金鱼游来游去,

还有着一座座水晶的城堡,


“在这里浓密的芦苇的清荫下,

在晶莹闪烁的细沙枕头上

睡着一位武士,嫉妒的波涛的

捕获物,来自遥远的异乡……


“我们常常喜欢在夜的黑暗里

梳开一绺绺丝一般的云鬓,

我们在正午时分不断地亲吻着

俊俏的人儿的额头和双唇。


“但不知道怎么对这热情的吻,

他总是冷冰冰地一言不发,

他睡着,把头低垂在我的胸前,

不呼吸,也不说一句梦话。”


美人鱼心中满怀着莫名的哀伤

在青色的河上这样唱着歌

河水在汹涌地滚动着,摇碎了

映照在河面上的片片云朵。


(一八三二年)

余振译




11、祈祷


圣母啊,我现在站立在你的圣像前、

你明亮的光轮前,向你虔诚地祈祷,

不是在祈求你拯救,或带来了谢忱,

不是来忏悔,也不是战斗前的祝告,


我祈祷,更不是为自己漠漠的心灵,

为这个人世上孤苦的流浪人的心,

而是想要把这个纯贞美丽的少女

交给这冷酷世界的热情的维护人。


愿你用幸福来照拂这美好的心灵;

愿你能赐与她满怀着眷念的友伴,

给她那善良的心一个期待的世界,

给她个明朗的青春和平静的晚年。


当最后的别离的时刻将要来临时,

在沉静的午夜,或是在嚣嚷的清晨,

愿你能派一个最圣洁纯真的天使

到她那病榻前接引她美丽的灵魂。


(一八三七年)

余振译




12、我们已经分离了;但你的肖像


我们已经分离了;但你的肖像

我还深深地保存在我的心中:

如同最好年华的淡淡的幻影,

它在愉悦着我的悲伤的心灵。


我又把自己交给了新的热情,

想要不再爱它了,但我却不能:

正如同破落的殿堂—依然是庙,

一座被掀倒的圣像—依然是神!


 (一八三七年)

余振译




13、波罗金诺①


“请你讲讲,老伯伯,可是当真,

大火烧了的莫斯科并非是

白白给了法国人?

不是有过一场激烈的战争?

而且,据说,非常激烈的战争!

全国记着波罗金诺的日子,

并不是没有原因!”


—是的,我们那个时候的人们,

全不是如今这种样子的人:

是武士—决不象你们!

他们遭到的命运非常不幸;

战场上回来的没有多少人……

假如不是上帝这样地决定,

决不放弃莫斯科城!


我们不声不响地退了很久,

我们等待着战斗,都很苦恼,

老人都在埋怨道:

“我们这是干啥?回去睡大觉?

难道指挥官竟是这样胆小,

唯恐俄国的刺刀戳破一点

鬼子的军衣军帽?”


我们来到一片广阔的旷野:

这地方大干一番倒是挺好!

我们筑起了碉堡。

我们十分警觉地放着步哨!

清晨的曙光刚刚照见大炮

和那片树林上青青的树梢—

法国人恰好来到。


我把火药满满地装进大炮,

心想:我要好好款待朋友了!

等着瞧,朋友,穆西奥!②

快点来干吧,还玩什么花招;

我们猛冲上去,象大墙一道,

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头颅

把自己的祖国来保!


双方的大炮对轰了两日两夜。

这些小玩意儿有什么好谈?

我们等着第三天。

到处可以听得到人们在讲:

“我们真应该弄来一些霞弹!”

这时夜的阴影已经降落到

激烈战斗的荒原。


我躺在炮架跟前打了个盹,

听见法国人尽在狂呼乱叫,

一直呼叫到拂晓。

但是我们军营却是静悄悄:

有人洗着满是窟窿的军帽,

有人磨着刺刀,咬着长胡子

怒气冲冲地唠叨。


天色刚刚地显出一点微明

一切突然嘈杂地骚动起来

人马都开始闪动。

称们团长天生一身好本领:

沙皇的忠仆,弟兄们的父亲……

可是可怜他:竟然刀下丧命,

在地下长眠不醒。


他目光炯炯地说道:“弟兄们,

莫斯科不就在我们的后边?

要死在莫斯科城下,

要象我们弟兄们死去一般!”

我们大家许下决死的宏愿。

在波罗金诺战役中我们便

谨守这忠诚的誓言。


那是多么好的一天!法国人

冒着烟尘涌向我们的碉堡,

好象滚滚的乌云。

挥动着各色旗帜的枪骑兵、

头上戴着马尾巴的龙骑兵.

一阵风般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下子全都光临。


你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激战!……

族旗阴影似地在空中招展,

炮火照亮了浓烟,

刀剑铿铿作响,霞弹在嘶鸣,

战士的手臂杀得感到发酸

死尸堆积成山,它阻挡住了

凌空疾飞的炮弹。


那一天敌人才算多少尝到

我们英勇的搏斗和白刃战

是怎样一种味道!……

大地在震动一象我们的胸膛,

人马搅成了一堆,不得开交,

千百门大炮都在同时轰鸣,

汇成漫长的怒嗥……


已经黄昏了。大家都在准备

明天清早来一场新的战斗,

定要硬挺到最后……

这时鼓声忽然咚咚地响起—

那些邪教徒正在撤退、逃走。

这时我们才查看身上的伤,

检点剩下的战友。


是的,我们那个时候的人们,

都是一些刚强的勇敢的人,

是武士—决不象你们。

他们遭到的命运非常不幸:

战场上回来的没有多少人。

假如不是上帝这样地决定,

决不放弃莫斯科城!


(一八三七年)

余振译


①这篇诗是为了纪念一八一二年卫国战争二十五周年而写的。波罗金诺战役早就吸引了莱蒙托夫的注意。他在一八三0—一八三一年间就写过一篇内容近似的《波罗金诺战场》。一八三七年,诗人把它作了认真的改写。旧作中的叙述缺乏讲故事人的个性特点,在新作中改用了老兵的具有特性的生动的、人民的语言,而且老兵的形象成了全诗的中心。莱蒙托夫在叙述具体的历史事件的同时,提出了对当时说来很有现实意义的问题:他把不久以前的武士来同昏睡不醒、毫无作为的当代人对比。别林斯基特别指出:“全诗的基本思想都表现在第二节内。”这种思想后来又以新的力量表现在他的诗作《咏怀》中。

②法语:Messieurs(先生们)的译音。


题解:此诗写于一八一三年卫国战争25周年之际,在俄罗斯诗歌史上开一代诗风:普通人、士兵破天荒第一次成为诗中的抒情主人公。高昂的爱国热情的抒发,典型战斗细节的描绘,生动活泼的口语的提炼,高大的俄罗斯人民综合形象的塑造,使此诗成为诗人创作道路上重大转折的标志。诗人把体现在说故事的老兵身上的俄罗斯性格与尼古拉一世时代的年青人进行对照,含蓄地鞭挞了世风日下的现存政权的腐败。别林斯基认为“全诗的基本思想蕴含在第二诗段内”。此诗用极其简约的形式包容了波罗金诺战役中日夜攻守的壮阔场面,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时代情神和民族精神。托尔斯泰把此诗称作自己的巨著《战争与和平》的核心。(顾蕴璞)




14、诗人之死


诗人殒没了!-光荣的俘虏-

他倒下了,为流言所中伤,

低垂下高傲的头颅,胸中

带着铅弹和复仇的渴望!……

诗人的心再不能够容忍

那些琐细非礼的污辱了,

他起来反抗人世的舆论,

依旧是匹马单枪……被杀了!

被杀了……到如今哀泣悲痛,

怨诉的剖白,辨解的空谈,

空洞的赞扬,又有什么用?

命运最后的决定已宣判!

不正是你们首先凶狠地

迫害他自由勇敢的天才,

而你们只为了寻欢取乐

把隐蔽的大火煽扬起来?

好了?……你们称心了……-他已经

不能忍受这最后的苦难:

稀有的天才火炬般熄灭,

壮丽的花冠也已凋残。


他的凶手无情的射出了

致命的一击……已无可挽救:

空洞的心均匀的跳动着,

手中的枪没有些微颤抖。

何足怪?……听着命运的意志,

给我们从远方抛来一个

好似亡命徒一样的东西,

追逐幸运,猎取高官厚禄;

无礼地讪笑,粗暴地蔑视

他方语言和他方的俗习;

对我们的光荣他不爱惜;

他在这血的瞬间不晓得

他把他的手朝什么举起!……

他被杀了-已被坟墓带走,

正如那未可知却可爱的诗人,

不可解的嫉妒的牺牲品,

被他用惊人的力量歌唱的人,

像他一样在无情的手下丧失性命。


他为什么抛开安逸和纯朴的友爱,

而走入充满嫉妒的,使自由的心灵

和烈焰般的热情感到窒息的世界?

他为什么向渺小的中伤者伸出手,

为什么相信那花言巧语,虚情假义,

他年轻时已看穿人们的鬼胎?……


他们摘掉他从前的花冠-给他戴上了

一顶满插着月桂枝的荆棘的花环:

但荆冠上看不见的芒刺

生生地剌伤美好的容颜;

可笑的无知的蠢才用*黠的流言

毒害了他在弥留时的最后的瞬间,

他死了-带着复仇的无用渴望,

带着被欺骗的希望的隐秘的憾念。

奇妙的歌声已经沉默了,

再不会发出嘹亮的声音:

歌手隐身处阴森而狄小,

他的嘴唇上还打上烙印。

*  *  *

你们,以下流卑贱著称的

先人们孳生下的傲慢无耻的儿孙,

你们用你们那奴隶的脚踵践踏了

幸运的角逐中败北的人们的迹踪!

你们,蜂拥在宝座前的贪婪的一群,

这些扼杀自由,天才,光荣的屠夫啊!

你们躲在法律的荫屁下,对你们

公证和正义-向是噤口无声!……

但是还有神的裁判啊,荒淫的嬖人!

严厉的裁判等你们;

他决不理睬金银的清脆声响,

他早看透你们的心思,你们的行径。

那时你们求助于诽谤将徒然无用:

鬼蜮伎俩再不帮助你们,

而你们即使用你们那所有的污血,

也洗不净诗人正义血痕!


(一八三七年)

余振译




15、囚徒①


快快给我打开这所监房,

给我白日的灿烂的光华,

给我黑眼睛的美貌女郎

和那黑鬃毛的千里骏马!

我先甜蜜地紧紧地吻吻

那位年青的娇好的美人,

然后再跨上那一匹骏马

好让我长风般飞向天涯。


但是牢狱的小窗高高的,

沉重的门上又加着铁锁;

而黑眼睛的女郎远远地

住在她僻静华丽的闺阁;

骏马儿也没有拴着僵绳,

独自在旷野中自由奔腾。

它愉快活泼地跳上跳下,

随着风扬起了它的尾巴。


我孤独的—没有一点安慰:

光秃的高墙在我的四围,

圣像前的神灯暗淡昏黄

射出它将要熄灭的微光,

我只听见:在监房的门口

有一个沉默无言的看守,

在那夜静中踏着均匀的、

响亮的脚步在来回慢踱。


(一八三七年)

余振译




16、当着那苍黄色的麦浪在随风起伏


当着那苍黄色的麦浪在随风起伏,

清新的森林在风声里也喧嚷不休,

庭园中紫红色的李子在那清凉的

绿叶的浓荫下在或隐或现的时候,


当着嫣红色的傍晚、金黄色的清晨,

那银白色的铃兰正长得挺拔俊秀,

洒满了馥郁的露珠,而从那丛林下

在向着我殷勤地频频点头的时候;


当着那寒冽的泉水把自己的心思

沉入了漠然的梦境,在山谷中湍流,

对着我低声地讲着它刚刚离开的

静谧的地方那些神奇故事的时候,—


这时候才能平息住我心头的忧烦

这时候才能舒展开我额头的颦皱—

我在那天国里才能够看得见上帝

在人间我才真领会到幸福的根由


(一八三七年)

余振译




17、剑

我爱你,我的百炼精钢铸成的短剑,

我爱你,我的光亮而又寒冷的朋友。

阴郁的格鲁吉亚人为复仇把你铸造,

自由的契尔克斯人磨快你为了战斗。


一只百合般的纤手在那送别的时候

把你赠送给我,作为永远的纪念物,

在你的锋刃上第一次流淌的不是血,

而是那晶莹的眼泪——痛苦的珍珠。


那双黑色的眼睛,当它对我凝视时,

整个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难解的悲伤,

正如同你的钢锋在这摇曳的灯光前,

时而昏暗,时而又发射出闪闪寒光。


你是我的伴侣,爱情的无言的保证,

流浪人将要把你看作他很好的榜样:

是的,正如你一样,我的钢铁朋友,

我也永远不变,我的心也永远坚强。


(一八三八年)

余振译




18、惶恐地瞻望未来的一切


惶恐地瞻望未来的一切

哀伤地回顾已往的种种,

我完全像个临刑的死囚,

向四周寻找亲切的心灵。

不知超度使者是否降临,

来对我启示人生的真谛,

讲述此行的乐趣和前景,

告诉我上帝为何下狠心,

早早打破我青春的期望,

又为我安排了何种前途。


我已把爱情、希望、善恶,

把一切交还大地的胸怀;

我准备开始另一种生活,

默默等待那一时刻到来。

世界上我不会留下弟兄,

四周围一片黑暗与寒冷,

紧紧包围我倦怠的心灵;

它像是干瘪早熟的果子,

在命运的凄风惨雨之中,

在人生炎炎烈日下凋零。


(一八三八年)

余振译




19、她一歌唱—歌声消融了


她一歌唱—歌声消融了,

好像是甜蜜的芳唇上的吻;

她一顾盼—天空辉耀在

她那神奇而美妙的秋波中;

她一移步—全身的动作、

她一开言—整个的面容

都这样充满了动人的娇憨,

都这样充满了奇异的表情。


(一八三八年)

余振译




20、沉思


我在悲伤地注视着我们这一代的人!

我们的未来—不是黑暗便是空虚,

同时,我们在认识与怀疑的重压下

早已经在无为中一天天地衰老下去。

我们刚刚离开摇篮,头脑中就装满

祖先的谬误,和他们的迟钝的才能,

而生活象无目标的漫漫无尽的长途,

象他人喜庆中的酒筵,在折磨我们。

我们对于善和恶都可耻地漠不关心,

刚走上竞技场没有斗争便退败下来;

在危难面前我们是怯儒地畏缩犹疑,

在权力面前—是下流卑贱的奴才。

正好象一只成熟过早的干瘪的果子,

看起来既不悦目,吃起来也不可口,

挂在繁花间,好象可怜无告的孤子,

鲜花盛开之日—.它雕零的时候!


我们拿无用的学识折磨着我们的心,

我们把那为狐疑所汕笑过的热情的

一切美好的希望和一切崇高的声音,

不让亲人和朋友知道,嫉妒地藏起。

我们刚刚地接触到了那快乐的酒杯,

但我们不晓得节省一点青春的力量,

而从每一个欢乐里,担心吃得过饱,

我们永远只是汲取它那最好的琼浆。


诗的幻想、艺术的创造,拿它们的

愉快的热情也激动不了我们的心灵,

我们把感情的残渣,吝啬掩盖起的

无用的宝藏贪婪地埋在我们的心中。

我们倒也在憎,我们倒也偶尔在爱,

但对于憎、对于爱什么都不愿牺牲,

当着烈火般的热情在血液中沸腾时,

在心中主宰的却是一种神秘的寒冷。

祖先的豪华的欢乐,和祖先的那些

天真的无度的放荡,我们感到厌恶,

我们就这样地没有幸福也没有光荣

匆匆奔向坟墓,还讥笑地频频回顾。

我们这些忧郁的即将被遗忘的人们

将要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走过,

也不曾给后人留下一点有用的思想,

留下一部用天赋的智慧撰写的著作。

子孙们将要带着法官一与公民的严峻,

用轻蔑的诗句,用被欺骗了的儿子

对那荒唐胡为的父亲的痛苦的讥笑,

来侮辱我们的那些冰冷无言的死尸。


(一八三八年)

余振译


沉思—俄国十九世纪文学中的一种政治抒情诗。就字义言,相当于我国旧体诗中“即兴”、“遣兴”、“咏怀”、“述怀”等。《沉思》是莱蒙托夫最重要的诗作之一,给同时代的人们很深刻的印象。别林斯基在《莱蒙托夫诗集》一文中写道:“在《沙皇伊万•瓦西里叶维奇、年青的近卫士和勇敢的商人卡拉希尼坷夫之歌》发表一年以后,莱蒙托夫重新又以《沉思》这首诗登上文坛,它以金刚钻般坚实的诗句,奔涌激情的雷霆万钧的力量,高贵愤怒和深刻哀愁的巨大威力,震惊了所有的人……这些诗句是用鲜血写成的;它们发自被凌辱的灵魂的深处!这是一个认为缺乏内心生活比最可怕的肉体死亡还要难受千万倍的人的哀号,呻吟!一在新的一代人中间,有谁不会在它里面找到对于自己的忧郁、精神冷酷、内心空虚的解答,有谁不会用自己的哀号和呻吟去响应它呢?……”(见《别林斯基选集》,第2卷,上海文艺出版社版,第608一510页)莱蒙托夫在这篇诗中仿佛总结了从少年时起一直使他激动不安的思想。早在《独白》、《波罗金诺》等诗中,诗人已经提到一些这里所提到的问题,而这篇诗的主题后来又形成了长篇小说《当代英雄》的主题。在《沉思》一诗里,深刻地反映了三十年代末尼古拉反动统治下的时代特征。




21、不要相信自己①


不要、不要相信自己,青年幻想家啊,

要当心灵感,就象当心溃疡……

它只是你那病痼的心灵的沉重的梦吃,

或是那被俘获的思想的激荡。

不必在灵感中枉然地寻求天国的音讯—

那是血液沸腾,力量的过剩!

快快地泼掉你那一杯含有鸠毒的美酒,

在烦恼中消磨掉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在一个期待已久的奇妙的瞬间

在你那早已沉静的心中发现

那充满纯真同时又充满甜蜜的声响的、

一股神秘不解的处女的清泉,—

不要去倾听它们,也不要沉湎于它们,

给它们投上一袭忘怀的外衣:

用节奏均匀的诗句与冰冷彻骨的语言

也无法表达它们微妙的意义。


如果悲哀一旦潜入了你的心灵的深处,

痛苦如果要带着风雨访间你,

这时候决不要陪伴着你的急躁的女友

去参加人们那些喧闹的宴席;

不要去那里辱没自己。有时贩卖愤怒、

有时贩卖屈从的顺服的哀思、,

而对那极端淳朴忠厚的人高傲地展示

心灵创伤的脓血,那真可耻。


你曾痛苦过或不曾痛苦,与我们何干?

我们干吗要知道你那些激动、

你那年青时最原始单纯的愚蠢的希望

和那理智的怒气冲冲的悔恨?

你看哪:人群都从你面前悠悠荡荡地

经由那惯常的道路走了过去,

快乐的面孔上看不见什么纵横的涕泪,

只微微露出一点烦恼的痕迹。


可是在这些人中间很难找得出一个人,

他的额头还没有刻划出皱纹,

虽没有犯过罪,也没有遭到什么不幸,

苦难的考验没使他精神委顿!……,

相信吧:你的痛哭、谴责和那烂熟的

悠扬声调,他们只觉得好笑,

正好象悲剧演员,他满脸抹上了胭脂,

还在挥动着马粪纸做的枪刀……


(一八三九年)

余振译


①这篇诗提出了诗人和人民的关系问题,这是莱蒙托夫一向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




22、祈祷


每当人生的痛苦的时刻

悲哀杂乱地闯进心房时:

我便喃喃不绝地念诵着

一篇奇异的祈祷的文辞。


在这流利文句的韵律中

有一种天赐的神奇力量,

而那难解的神圣的魅力

也在流利的文句中荡漾。


好象从心头卸下了重担,

犹豫和怀疑从心中走开—

我有所信赖了,放声坳哭,

心里是这般地轻快、轻快……


(一八三九年)

余振译




17、捷列克河的礼物


在那巍峨峻峭的高山间

捷列克河在狂暴地咆哮,

泪水化作了浪花在飞溅,

哭声好象那呼啸的风暴。

但是,当他奔上了草原时,

却装出一副狡诈的面貌,

用非常亲切温存的口气

滔滔不绝地对里海说道:


“请给让让路,年老的大海,

给我的波涛安身的所在!

广阔的原野上己经玩够,

我早该到这里休息下来。

我出生在卡兹别克山麓,

吮吸云朵的奶汁而长成,

我准备永远同这人类的

不可解的权力争辩不停。

我为了使你的儿孙开心,

冲破我们达里雅尔山沟,

而给他们,实在是好极了,

赶来了一群大块的石头。”


但是里海却静静地不动,

身子倚靠着松软的海岸,

仿佛入睡了,而捷列克河

又亲切地说,爬在他耳边:


“我给你带来个小小礼品!

这不是一件寻常的物事:

来自战场的卡巴尔达人,

大无畏的卡巴尔达武士。

最珍贵的锁子甲,精钢的

臂铠,紧裹着武士的身躯:

铠甲上都用黄金书写着

古兰经上的神圣的诗句。

他在阴郁地紧皱着眉头,

在他美好的胡须的旁边

洒着点点的高贵的热血,

到而今仍然是血迹斑斑。

不再转动的圆睁的眼睛

充满难忘的昔日的冤仇;

他珍贵的额发顺着颈项

拖下,扭成了黑色的一绺。”


但是里海倚靠着松软的

海岸,他睡着了,默然不响,

狂暴的捷列克河发了火,

又对这老头子这样地讲:


“喂,老伯伯:这是无价之宝:

其他礼物还成什么体统?

我藏起来,怕全世界知道,

一直宝物似地藏到如今。

随着波浪我给你带来了

一个哥萨克女郎的尸体,

她有一副灰自色的肩膀,

留着淡淡的亚麻色辫子。

她的阴暗的脸是忧郁的,

眼睛平静而甜蜜地闭着,

在她胸前小小的创口里

一道殷红色的血在流着。

在那整个小小的乡镇上,

只有一个格莱宾哥萨克

没有来到我高高的河岸,

哀悼这年青美貌的女郎。

他早跨上了黑色的骏马,

奔入深山同敌人去厮杀,

而把强悍的头颅断送在

凶恶的车奇尼亚人刀下。”


愤怒的激流沉静了下来,

在这流水上,象雪一样白,

那拖着湿淋淋的辫子的

头颅一摇一晃地漂起来。


这时老头子威风凛凛地

站了起来,象风暴般雄伟,

而在他深蓝色的眼睛中

浮出了满眶热情的泪水。


他充满了快乐,跳了起来—

而把这汹涌澎湃的波涛

带着甜蜜的爱情的低语

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抱。


(一八三九年)

余振译




23、又苦闷又烦忧


又苦闷、又烦忧,向谁伸出自己的手,

在这心怀抑郁的时候……

希望!……永远徒然地希望着又有何用?

而那美好的年华—决不肯停留!


爱……爱谁呢?……暂时地—不值得费力劳神,

而永久的爱势所不能。

反身回顾?—往事没留下一点点影子:

快乐和痛苦也全都不值一文……


情欲是什么?—须知它们的柔情蜜意

早晚会在理智前敛迹;

而人生,只要用冷眼把周围看一看,—

又是这样空虚的愚蠢的儿戏……


(一八四0年)

余振译




24、因为什么


我悲伤,因为我在真心把你爱。

我也知道:流言的诡谲的迫害

不会饶过你花朵般盛开的青春。

为每个晴朗的日子、甜美的一瞬

你将向命运付出眼泪与哀愁。

我悲伤……因为你没有感到烦忧。


(一八四0年)

余振译




25、感谢


我为了一切,为了一切感谢你:

为了热情带来的内心的哀伤,

为了辛酸的眼泪和含毒的吻,

为了敌人的报复、朋友的诽谤,

为了消耗于旷野的心的烈焰,

为了一生中被欺骗过的一切……

请你就这样安排吧,让我今后

过不了多久再次来向你道谢。


(一八四0年)

余振译


①这篇诗是莱蒙托夫充满了讽刺的对命运的主宰者(上帝)的“祈祷”之一。在《瓦列里克》一诗中也有类似的诗句:

“为了一切我都感谢命运,

象土耳其人、勒鞍人一般;

我并不向上天祈求幸福,

默默地忍受着一切灾难。”




26、云①


天空的行云啊,永恒的流浪者!

你们,逐放的流囚,同我一样,

经过碧色的草原、像联珠似地,

由可爱的北国匆匆地奔向南方。


是谁在迫害你们:命运的判决?

隐秘的嫉妒?还是公然的毁谤?

苦恼你们的是你们自己的罪行,

还是朋友们的狠毒的恶意中伤?


不是,荒凉的田野使你们烦腻……

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和怅惘;

你们是永远冷漠、永远自由的,

你们没有祖国,也不会有逐放。


(一八四0年)

余振译


①这篇诗是诗人在第二次流放高加索时动身前写的。梭罗古勃在回忆录中写道:“朋友们在卡拉姆辛家里聚会,给年青的朋友(指莱蒙托 夫—译者)送行,这时,诗人站在窗前,望着夏园和涅瓦河上空的行云,有感于好友们对自己的关怀和真挚的友爱,写了《天空的行云啊,永恒的流浪者!》这篇诗。索菲亚•卡拉姆辛娜和另外几位来客把诗人围起来,要求他把刚写下的诗给朗诵一遍。他用他那富于表情的忧郁的目光把大家望了一望,便朗诵下去。当他朗诵完毕时眼泪已经盈眶了。”




27、遗言


老兄,我很想跟你在一起

好好坐一会,好好聊一聊:

人们说,我在这个世界上,

再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你很快就可以转回家乡,

请看看……但是究竟看什么?

说句老实话,没有什么人,

怎么样关心着我的死活。


可是,假如要有人问起来……

好吧,不管是什么人问到,

请尼告诉他们,我挂了彩,

枪弹把我的胸口打穿了;

我已忠诚地为沙皇死去,

就说,我们的医生太不行;

就说,对我们亲爱的家乡

我托你带上最后的致敬。


我的双父亲和母亲,你恐怕

已经不能再见到他们了……

我承认,我所难过的只是

使他们老人家心上烦恼;

假如他们有一个还活着,

请转告,我也懒得写信了,

就说,队伍早已去出征,

就说,请他不必再等我了。


我们的邻居有一位姑娘……

这个你大概还能记得起,

我们离开的日子好久了!……

她不会去打听我的消息……

反正一样,把实情告诉她吧,

不必去可怜那空洞的心;

就让她好好地痛哭一场……

这对她也没有什么要紧!


(一八四0年)

余振译




28、祖国


我爱祖国,但却用的是奇异的爱情!

连我的理智也不能把它制胜。

无论是鲜血换来的光荣,

无论是充满了高傲的虔诚的宁静,

无论是那远古时代的神圣的传言,

都不能激起我心中的慰籍的幻梦。


但是我爱——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它那草原上凄清冷漠的沉静,

它那随风晃动的无尽的森林,

它那大海似地汹涌的河水的奔腾,

我爱乘着车奔上那村落间的小路,

用缓慢的目光透过那苍茫的夜色,

惦念着自己夜间住宿之处,迎接着

道路旁点点微微颤动的灯火。


我爱那野火冒起的轻烟,

草原上过夜的大队车马,

苍黄的田野中小山头上,

那一对闪着微光的白桦。

我怀着人所不知的快乐,

望着堆满谷物的打谷场,

覆盖着稻草的农家草房,

镶嵌着浮雕窗板的小窗,

而在有露水的节日夜晚,

在那醉酒的农人笑谈中,

观看那伴着口哨的舞蹈,

我可以直看到夜半更深。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1839年俄国斯拉夫派诗人霍米亚柯夫发表一首《祖国》,认为俄罗斯的伟大在于人民的温顺和对东正教的虔信,沙皇统治集团的御用文人也借爱国主义来炫耀他们的文治武功。莱蒙托夫的《祖国》发表于1841年4月号的《祖国纪事》杂志,他针锋相对地提出了自己对祖国的“奇异的爱情”,把祖国美好的大地和勤劳的人民视为祖国概念的真正内涵,表现出他想了解和接近人民并休戚与共的强烈愿望,他在诗歌里十分诚挚而热情地抒发了对祖国“奇异的爱情”,明确否定了沙皇统治集团宣扬的那种虚伪的、甚至反动的爱国主义。通过令人感动也令人信服的形象描写,指明真正的爱国主义是同热爱祖国山河、热爱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分不开的。诗歌发表后,别林斯基称赞它是“一篇最好的普希金式的诗”,杜勃罗留波夫也认为诗人达到了“真实地、神圣地、理智地理解对祖国的爱”。《祖国》不仅是莱蒙托夫最优秀的抒情诗之一,也是俄罗斯十九世纪抒情诗中最著名的诗篇之一,




29、别了,你满目疮痍的俄罗斯


别了,你满目疮痍的俄罗斯,

奴隶的国土和老爷的国土,

你们,那卖身于权贵的人们,

还有你们,那天蓝色的军服。


或许,在高加索山岭的那边

我可以躲避开你们的.总督,

躲避开那无所不闻的耳朵,

躲避开那无所不见的眼目。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一八四一年二月,莱蒙托夫曾请假回到彼得堡,不久突然接到一道紧急命令,要他即刻离开首都返回流放地。这篇诗是他动身前写的。蓝色的军服指沙皇的宪兵。




30、悬崖


黄金色的彩云在巨人似的

悬崖的怀抱中歇过了一宿;

她一早便奔上自己的旅程,

快乐地在那蓝天中到处漫游;


但在年老的悬崖的皱纹中,

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他孤独地站着,陷入了沉思,

而在荒野中兀自低低地哭泣。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31、梦


在正午炎热下,达格斯坦山谷中,

我胸膛中带着颗铅弹躺着不动;

深深的创伤在微微地冒着热气,

我的血在一滴一滴不停地流渗。


我独自一人躺在山谷的沙土上;

四围高耸着那层层叠叠的山峰,

太阳燃烧着它们的黄色的峰顶,

也燃烧着我,—但我沉入死亡之梦。


我仿佛梦见了灯光辉煌的晚宴,

在我那别离己久的可爱的故国。

宴会上有许多戴着鲜花的女郎

正在兴致勃勃地不倦地谈着我。


但有一个女郎沉思地坐在一旁,

她没有参与这愉快欢畅的谈论,

只有上帝才知道,她那年青的心

为什么沉入了悲伤沉痛的梦境;


她仿佛梦见了达格斯坦的山谷;

在那山谷里躺着个熟识的尸首;

他胸前的伤口冒着气,已经发青,

他逐渐冷却的血在慢慢地渗流。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32、塔玛拉


在深深的达里稚尔峡谷中

捷列克河浓雾中发着吼声,

有一座古老的宝塔耸立着,

山上闪着它黑沉沉的孤影。


在那座高高的逼仄的塔上

住着那美丽的女皇塔玛拉:

她好象天国的天使般美丽,

又好象恶魔般狠毒而狡猾。


在那里透过了午夜的浓雾、

闪耀着一点金黄色的灯光,

它投射到过往行人的眼中,

引起了行人的投宿的思想。

 

传来了塔玛拉讲话的声音:

这声音充满了热情与希冀,

它里头包含着全能的魔法

还有着某一种莫名的权力


兵士、商旅和牧人们都奔向

这个看不见的仙女的声音,

宝塔门在他们的面前敞开,

阴郁的太监在迎接着他们。


她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榻上,

穿戴着珍珠宝石、锦绣衣裳,

等待着自己的佳宾。酒杯在

她面前发出了咝咝的声响。


手和手热情地紧握在一起,

嘴唇和嘴唇在紧紧地亲吻,

在那里整整一夜一刻不停

喧响着奇怪而粗野的声音。


仿佛是成百个热情的男女

聚会到那座荒僻的宝塔里

来参加夜半中新婚的酒宴,

或者.是出殡的追荐的典礼。


但是那清晨的朝霞刚刚地

把它的光辉投射到这山顶,

在那座宝塔里主宰一切的

霎时间变成了昏暗与沉静。


在达里雅尔的峡谷中只有

捷列克河轰鸣着打破寂静

波浪在追逐着又一个波浪

浪峰在紧接着又一个浪峰


峡谷中滚滚的波浪呜咽地

匆匆带走了个无言的尸身;

窗子里闪过个白色的人影,

别了!—那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临别的语言是这般的深情

这声音听起来是这般甜蜜

仿佛是又已经预先约定好

爱情的密约和欢会的幽期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33、我独自一人走上广阔的大路


1

我独自一人走上广阔大路,

多石的路夜雾中微光闪闪;

夜色深沉,荒野在静听上帝

星星和星星在低声地倾谈.


2

天空中是壮丽而又奇妙啊!

大地沉睡在蓝色的光辉中……

我在期待什么?在惋惜什么?

我怎么这般难过?这般苦痛?


3

对往事早已没有什么惋惜,

对人生早已没有什么期望;

我在寻求自由,在寻求平静!

我想要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4

但不是坟墓中的寒冷之梦……

我想要永远地这样地安息:

生命之力在我胸中微睡着,

胸口在起伏着慢慢地呼吸;


5

美妙的歌声愉悦我的两耳,

整日整夜地向我歌唱爱情,

繁茂的橡树永远碧绿苍翠,

俯伏在我的头顶喧嚷不停。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这是莱象托夫最后所写诗篇之一,是他对主题进行多次探索的抒情性总  结.别林斯墓认为此诗是“一切都是莱蒙托夫的”。诗人在这里深化了宁静的主题,他把原先视为精神空虚的象征的荒原当作和宇宙幽会的地点,从而使人间的景物带有宇宙的色彩,烘托出一个似在人间,似在天国的朦胧境界。与早期抒情诗中使宁静与自由互不相容的情形相反,在此诗中两者并行不悖。对于诗中的“宁静”,论者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是“积极的  宁静,“与整个生活相合拍”,有的则认为是“昏昏欲睡,万念皆空”,“融化在宇宙的恬淡之中”。对此诗在音乐性方面所达到的成就,评论界则是一致肯定的,甚至认为为俄罗斯抒情诗中所罕见。




34、不是,我这样热爱着的并不是你


不是,我这样热爱着的并不是你,

你美丽的容颜也打动不了我的心:

我是在你身上爱着我往昔的痛苦

还有那我的早已经消逝了的青春。


当着我有时候把自己锐利的目光

刺入了你的眼睛,而向着你凝娣:

在我的心窝里却作着暗暗的情谈,

但是在一道对谈的人却并不是你。


我是在同我的年青时的女友倾谈,

在你的面貌上寻找着另一副容颜;

在活的嘴唇上寻找已沉默的嘴唇,

在你的眼睛里寻找熄灭了的火焰。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35、从那神秘的冰冷的半截面具下


从那神秘的冰冷的半截面具下

对我响出你幻想般愉快的声调,

你那醉人的眼睛在对着我闪耀,

你那狡黯的嘴唇也对着我微笑。


透过薄薄的轻烟我无心地看见

你那白净的颈项和处女的双颊。

幸福的人哪!我也看见波浪似的

那一涡自然披开的可爱的头发!……


这时候我便在我奔放的想象里

按照淡淡的轮廓创造出我的她:

而从那时起我把这缥缈的幻象

藏在我心里,我在抚慰它、珍爱它。


我总觉得:仿佛在逝去的年华里

我曾经听到过这些活泼的言谈,

仿佛谁对我低声讲,这次会面后,

我们再见时就会象老朋友一般。


(一八四一年)

余振译




36、《恶魔》-恶魔对塔玛拉的表白


我以创造物的第一日起誓,

我以创造物的末日起誓,

我以犯罪的凌辱与羞耻、

以永恒真理的庄严来起誓,

我以沉沦的痛苦的磨难、

胜利的短暂的幻想来起誓;

我以我们俩欢乐的相会

而又可怕的诀别来起誓,

我以那么一大群的精灵,

归我统率的弟兄的命运,

无情的天使、我那警觉的•

敌人的刀剑的锋刃来起誓,

我以至上的天国和地狱、

人间的圣物和你来起誓;

我以’你最后的目光的一瞬、

你那滴最初淌出的眼泪、

我以你最后的目光的一瞬、

你那滴最初淌出的眼泪、

你那温柔的芳唇的呼吸、

柔美的想发的波纹来起誓,

我以幸福和痛苦来起誓,

我以我自己的爱情来起誓:—

我已经断.绝了往日的仇恨,

我已经.断绝了高傲的心志;

今后狡猾的奉承的毒素

再不去激动任谁的心智,

我想要同神圣的天国和解,

我想要相信真理和至善,

我想要祈祷、我想要爱。

我要用悔恨的眼泪洗掉。

我在对你无愧的额顶上

留下的上天的火焰的遗痕—,

而让世界在平静的无知中,

离开了我,一天天地雕零!

啊,请相信我:直到而今

只有我一人了解你、珍视你:

我把你选做了我的圣物,

在你的脚前我.卸下了权力。

我等待你的爱,象等待恩赐,

为了一瞬,把永恒给与你,

我在爱情中,相信我,塔玛拉,

也象在仇恨中坚定而伟大。

我,这宇宙的自由的儿子,

要把你带进星云上空的地方,

我的第一个可爱的女友呀,

你将要成为世界上的女皇;

你将漠然地、毫不惋惜地

俯视着下界的尘寰,在那里

没有一点点真实的幸福,

在那里没有长年久远的美,

在那里只有犯罪和刑罚,

所有的只一是庸俗的趣味,

在那里人们也在爱、也在憎,

但却不能够大胆而无畏。

你或许还不晓得,人们的

短暂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不过是年青的热血的激动,—

但日子逝去了,热血便冷却!

谁个能坚定地经得住别离、

经得住新的美的诱惑,

经得住精神的疲惫和苦闷,

还有那幻想的无羁的奔腾?

不!我的亲切可爱的女友,

命运给你注定的并不是

在那些无情而又冷酷的

虚伪的朋友与敌人当中

在那恐怖与徒然的希望中,

在那无谓而繁重的劳动中,

做一个嫉妒的粗鲁的奴隶,

而默默痰死在狭小的圈子里!

你凄然在这高高的四壁内

远远地离开了人们,也同样

远远地离开了神,你却不会

毫无温情地在祈祷中消亡。

啊,不,美丽的创造物啊,

给你注定的是另一种命运,

等待你的是另一种苦难、

另一种享用不尽的欢欣,

请你丢掉那往日的希望,

请你撇开那可怜的人间:

我将要给你另外展开

一个高傲的认识的深渊,

我将把服侍我的精灵们

带到你的脚前供你驱使,

美人呀,我将要给你一些

温和的、美丽的年青女侍;

我将要从那东方的星星上

给你摘一顶黄金的冠冕,

在百花中采撷夜半的甘露,

而用露珠撒满你的金冠;

我要用夕阳的嫣红色的,光辉

带子似地缠上你美好的腰肢;

我将要使你周围的大气

充满了芳草的纯净的气息;

我将要常常使奇妙的仙乐

悠扬地缭绕在你的耳边,

我将要用墟拍和翡翠给你

建筑一座最华丽的宫殿;

我将要高高地飞上云端,

我将要深深地泅入海底,

把人间的一切都献给你—

请你爱我吧!……


《恶魔》是莱蒙托夫时作时改,费时十年(1829-1839 )才完成的一部力作,是他毕生思想艺术探索的结晶。他以圣经故事为基础构思了这部作品,但与前辈诗人弥尔倾、歌德、拜伦、普希金等不同,塑造了一个充分体现“否定”精神的别具一格的恶魔形象:兼有浮士撼对人生的探索,序非斯特式的否定气质,弥尔顿、拜伦等人作品主人公的叛逆性格,以及关于神话般的高加索的丰富阅历。诗人将他在多部作品中主人公们不同表现形式的恶魔性格或气质,提炼到一个哲理的高度,使它充满最浓重的悲剧气氛,剖析了象征个性自由的恶魔的二重性格,揭露了象征最高统治者沙皇的天国对真善美理想的践踏和对人的个性的异化。《恶魔》是莱蒙托夫诗歌创作的最高成就,也是俄罗斯诗欣史上引起广泛争论、并产生深远影响的作品之一,涅克拉素夫的《我以夜半的星辰起誓》、米纳耶夫的《新年的幻想》和《恶魔》、巴尔蒙特的《上帝与魔鬼》、谢维梁宁的《恶魔》、马雅可夫斯基的《塔玛拉与恶魔》等都与莱蒙托夫长诗《恶魔》的影响不可分。




欧洲诗人小辑

阿尔巴尼亚:弗拉绥里 

古罗马:卡图卢斯 贺拉斯 奥维德 普罗佩提乌斯 维吉尔

亚美尼亚:A·萨阿强 伊萨克扬诗选

奥地利:巴赫曼 策兰 (黄灿然译) 莱瑙 里尔克 (《时间之书》方思译 《给青年诗人的信》冯至译 《杜伊诺哀歌》绿原、林克译 《杜伊诺哀歌》黄灿然译) 特拉克尔1 2 林克译

白俄罗斯:勃罗夫卡

比利时:雨果·克劳斯 梅特林克 凡尔哈伦

保加利亚:大卫·奥瓦迪亚 巴格利亚娜 伐佐夫 盖尔马诺夫 列夫切夫 瓦普察洛夫

克罗地亚:米赫里奇

捷克:贝兹鲁奇 爱尔本 哈列克 赫鲁伯 马哈 扬·聂鲁达 塞弗尔特

丹麦:安徒生 鲍伦 里夫贝亚 沙尔维格 夏德

芬兰:比约林 哈维科 梅里罗奥托 绍尔茨 索德格朗 卡·瓦拉

法国:《罗兰之歌》 马克·阿兰 阿波里奈尔 阿拉贡 阿尔托 波德莱尔 (《恶之花》) 杜·贝莱 贝特朗 博纳富瓦 博斯凯 布洛东 (《诗的艺术》 勒内·夏尔 安德列·谢尼埃 克洛岱尔 高乃依 德斯诺斯 艾吕雅 法尔格 保尔·福尔 戈蒂埃 安德烈·纪德 伊凡·哥尔 古尔蒙 埃雷迪亚 雨果 雅姆 拉封丹 拉马丁 洛特雷阿蒙 李勒 马拉美 亨利·米修 弗·米斯特拉尔 缪塞 奈瓦尔 佩吉 拜斯 普莱维尔诗选 普吕多姆 雷尼埃 勒韦迪 兰波 张秋红译 王以培译 《地狱一季》王道乾译 龙沙 苏佩维埃尔 保尔-让·图莱 瓦雷里 魏尔伦 维庸 瓦尔莫 维尼

格鲁吉亚:卢斯达维里

德国:《尼伯龙根之歌》 布莱希特 波勃罗夫斯基 朋霍费尔 贝歇尔 汉斯·卡罗萨 西蒙·达赫 冈特·艾希 艾兴多尔夫 法勒斯雷本 歌德 《浮士德》 《迷娘曲》 葛瑞夫 君特·格拉斯 海涅 荷尔德林 (顾正祥译) 克洛普斯托克 克罗洛夫 李利恩克龙 默里克 缪勒 尼采 诺瓦利斯 汉斯·萨克斯 内莉·萨克斯 拉斯克·许勒 席勒 斯笃姆 乌兰德 罗莎•奥斯兰德 瓦尔特

希腊: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罗念生译 荷马史诗《奥德赛》陈中梅译 王焕生译 赫西俄德 埃斯库罗斯 阿尔克曼 阿那克里翁 阿尔基洛科斯 亚里士多德 (《修辞学》 彼翁 卡利诺斯 卡瓦菲 艾利蒂斯 伊比科斯 库里亚 米姆奈尔摩斯 品达罗斯 柏拉图 里索斯 萨福 塞弗里斯 西摩尼得斯 梭伦 提尔泰奥斯 

匈牙利:奥第·安德烈 雅诺什 尤若夫 裴多菲 日拉希

冰岛:布拉吉 达达松 古德蒙兹多蒂尔 斯诺里·夏扎逊 马格努松 斯泰纳尔 沃尔

爱尔兰:希尼 (吴德安译 陈黎-张芬龄译 黄灿然译 林芸译 斯蒂芬斯 叶芝

意大利:《神曲》 但丁 薄伽丘 迪诺·坎帕纳 卡尔杜齐 维多丽亚·科隆娜 加百列·邓南遮 安东妮娅·波齐


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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