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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鲁达《马楚·比楚高峰》

智利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聂鲁达(1904 - 1973)智利诗人。生于帕拉尔城。27岁出版第一部诗集《黄昏》,第二年发表成名作《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这些诗作具有浪漫主义色彩,贯穿其中的是有关爱情和大自然的主题。以后,他的诗风几经嬗变。1925年的《奇男子的引力》明显受到超现实主义影响,试验成份很重。
《大地上的居所》第一卷是诗人精神危机时代的产物,语言晦涩,格调低沉,充满悲观虚无情绪。《大地上的居所》第二卷写于在西班牙任外交官期间,诗人结识了洛尔加等进步诗人、作家,作品色彩较前明快。投身于西班牙内战使他的诗风彻底转变,《西班牙在我心中》是出色的政治抒情诗。这时他已成为一个关心人类苦难的人民诗人或政治诗人。《献给斯大林格勒的情歌》、《痛苦与愤怒》等政治诗收在诗集《第三个居所》。
体现他作为一个伟大诗人的是诗集巨著《漫歌集》。这一诗集函盖了他一生的人生经验和理想,显示出诗人广阔的视野、博大的胸怀和卓越的诗歌才能。它的规模和美学深度是拉美诗坛绝无仅有的。作品热情歌颂美洲大地的瑰丽风光和人物历史,凡美洲一草一木,从水手、渔夫、矿工,到历史英雄全部融于一集。其中的《马楚·比楚》、《伐木者醒来》等章节是杰出的长诗,也是全书的精华。在这之后,诗人创作了《葡萄和风》、《元素的颂歌》、《新的元素的颂歌》、《颂歌第三集》、《遐想集》等大量诗作,都是他黄金时期的优秀作品。
他的晚年诗歌格调幽暗、思想空虚、内容宠杂。有《黑岛纪事》、《船工号子》、《孤独的玫瑰》等诗集行世。1945年,获智利国家文学奖金,197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他从一个抒情诗人出发,吸收了先锋派、西班牙谣曲、惠特曼的自由诗体、马雅可夫斯基的政治抒情诗等各种诗歌流派的优秀诗艺技巧,创造出自己独特的声音,成为拉美和世界诗坛的一代宗师。



马楚•比楚高峰

智利 聂鲁达


一.

从空旷到空旷好像一张未捕物的网

我行走在街道和大气层之间,

秋天降临,树叶宛如坚挺的硬币

来到而后离开

走在春天和麦穗中间

像在一只掉落地上的手套里面,

那里给我们最深情的爱

多么像东升的遥远的月亮


(我生活发光的日子是在大众的

风暴中:钢铁转变为酸性的沉默;

黑夜被撕碎只剩最后的尘粒;

喜庆中祖国的花蕊遭受侵犯。)


有谁在提琴声中等我

不吐一言好像一座埋在地下的塔

它的旋转弦声从

硫磺色的叶子嗓音中唱出:

更深些在金矿中

像一把陨石包裹的剑,

我伸出我的颤抖的温柔的手

插进地球生殖力最强的部位。

我把我的额头投入深沉的波浪

下面,

像一滴水飞入琉璃般的和平中间

像一个盲者,我回到

那佩戴素馨花的人间暮春。


二.

倘若花朵向花朵递送它的高贵种籽

而岩石保存它播散的花

于金刚石和砂砾摊开的衣衫上,

人弄皱他从无情的大洋急流

收集来的光的花瓣

塑造出悸动的金属在他手中。

而后,在衣挂和烟雾之间

在凹陷的桌子上,有如玩一场牌的赌注,

剩下灵魂:

警醒的石英,海中的泪

宛如冰冷的池塘:甚至于

以钞票和怨恨折磨和残杀它,

在岁月的地毯下面窒息它,

在仇敌的铁丝编织的衣衫里面撕碎它。


不:沿着地峡,天空,海洋,大路,

谁在他的血泊上守卫而不拿刀枪

(好像深红色的罂粟花)?愤怒已使

人贩子的黯淡商品萎缩了。

露珠千百年以来

就把它那透明的信件悬挂在洋李树梢

悬挂在等候它的同一枝头上,啊。心呀!

啊,在秋天洞穴中被击碎的额头呀!


多少次在城市冬天的街道中或傍晚时分在

公共汽车或船甲板上,在最浓密的沉寂中:

在节日之夜的孤独里,在阴影和钟声下面,

在那使人类快乐的每一个洞穴,我都要停留下来

并寻找那莫测高深的矿脉

那是我从前在岩石曾经触摸到的,

或由于一次接吻而解放的闪电。

(生来它就有一个琥珀色的小小传记

以细小的萌芽的乳房重复它温柔的诉说

在谷物无穷的胚胎中,它甚至能够

穿透象牙,在水中是透明的

祖国,一口钟,从远方的雪

到暗红色的波浪。)


我只能理解的不过是一张张脸庞,

一个个匆匆而过的面具,如一枚中空的金指环

如一个狂暴的秋天,披着撕成碎片的衣裳

把那惊慌失措的可怜的树木吓得浑身哆嗦。


我的手找不到休息的地方

流动如溪中清水,一条接一条,或坚定

如煤块和水晶,

伸出热情或冷酷的手回答我,

是什么样的人?在口哨声中和仓库中

他的公开谈论的哪一部分,在他金属般的举止

中,哪里活跃着

不可摧毁的,不朽的,活泼的生命?

三.

生灵好比玉米

在失败的行动和悲惨事件的

冗长的谷仓中一颗颗地剥落,第一到第七到第八,

不是一次死而是许多次死来到每一个人:

每天一次小小的死,灰尘,蛆虫,灯熄灭

在郊野的泥泞中,一个个小小的死,扑打着粗

壮的翅膀

刺入每一个人好像一支短矛:

不管是由于面包还是由于小刀的困扰,

赶牲畜的人,海港的儿子,破土犁地的黑队长,

或熙熙攘攘大街上的啮齿动物:

他们一个个都全身瘫软等待死亡,他们的短促的

每日的死:他们凄惨的崩溃的日子犹如

他们从其中颤栗地啜饮的黑色酒杯。


四.

那有威力的死神邀请我许多次:


它好像是波浪中看不见的盐,

那从它的看不见的味中发散出来的

似乎是升高和崩落各半

暴风和冰雪的巨大建筑。


我来到铁的锋刃,来到空旷的

狭窄的河谷,来到覆盖农作物和岩石的地带

来到最后梯级的星空

和令人晕眩的盘旋上升的公路:

但是,广阔的海洋,啊死神!你不要一浪叠一浪

地来,

而要在夜的澄澈中飞临

有如黑暗的总和。


你来时从不拨弄衣袋,不可想象

你的来访会不披红袍

会不围绕着沉默发光的毯子:

会没有高耸的或深埋的泪滴遗物。


我不能爱那每一生命

都肩负着它小小的秋天的树。

(一千片树叶的死)

一切虚假的死和复活

既没有泥土,也没有深渊:

我要在最广阔的生活里,

在那任性的河口游泳,

当人一次又一次拒绝我

开始关闭行列和门户而使

我溪流般的双手不能触到他受伤的躯体,

于是我走,顺着一条条街道,沿着一条条河流,

经过一座座城市,睡过一个个床铺,

我的盐水的面罩穿过荒野,

在最后的谦卑的小屋,没有光,火,

面包,石头,没有寂静

我孤独地滚转一遍又一遍,死在我自己的死


这不是你,严厉的死神,长着钢铁般羽毛的鸟,

这些住宅的不幸的继承人

被运入埋在匆忙的饮食中,在空虚的皮囊下,

这是另外一些什么,被蹂躏的被捆缚的花瓣,

尚未进入战斗的胸中原子

或未曾触及额头的苦涩露珠。

这是那不可能再生,既没有安宁也没有坟地的

小小死亡的断片:

一块骨头,一口在它内部枯死的钟。

我卷起带碘的绷带,浸我的手

在那被杀的死者的不幸的悲哀中,

在那伤处找不到别的只有寒冷的气流

吹遍灵魂的暧昧的裂缝。


于是我攀登大地的阶梯

经过那颓败的树林可怕迷宫


走向你,马丘•比丘。


垒石的高城,你深藏奥秘

你是先人最后的一座城訾。

他们虽然已经长眠

但他们的寝衣

并没有把大地本来的面目遮掩。

那里,犹如两道耀眼的地平线

闪电和人的摇篮

为尖锐的风震荡。


你是石城的始祖

兀鹰的桂冠。

披着人间朝霞的巨大礁石

沉埋在砂岩中的石铲。


这曾经是住所,这就是那地方:

在这里,饱满的玉米挺立

而后又降落如红色冰雹。

在这里羊驼脱落它的金毛

给爱人、坟墓、母亲、

君王、神父、战士以衣服。


这里晚上人同鹰

并脚而眠,在它们肉食者高高的

鸟窝中,而在黎明

傍着雷电的脚步踏着薄雾

接触田野和岩石

直到随之而来的黑夜或者死亡。

我看见衣着和手

在传出反响的穴中的水痕上,

以我的肉眼能看到的大地的灯光下

一堵被脸磨得光滑的墙壁,

以我的手涂油的不可见的木板:

为所有的东西,衣服,皮肤,器皿,

文字,酒,面包,

消失了,落入大地。

大气带着柠檬花香抚弄

流过死者身上:千年的

大气,无数月份和星期的大气,

蓝色的风的,铁的山脉的大气,

它们经过如脚步生起的微风

磨光那岩石的寂寞的居所。


同一个深渊的死者,同一个峡谷的阴影

最深邃的阴影,仿佛你宏伟的体积,

当那真正的,最灼热的死亡来到

你是不是从那带裂缝的岩石

从那猩红的柱头

从高入云霄的渡槽

好像秋之成熟那样坠入

一场孤独的死亡?

今天空旷的大气不再哭泣

不再感知你沾土的脚

忘却你过滤天空的瓢泼大雨

当闪电的剑劈开长空

雄伟的树

被雾吞噬又被狂风砍断。


那高举的手猝然垂落

从时间的顶峰到终点,

你不再是:那蜘蛛爪般的手,

柔弱的丝,纠缠的网:

你过去的一切皆已崩溃:习惯,厚颜无

耻的小节,光彩夺目的面具。

然而还有一个石头和文字的永恒

这城市如圣餐杯那样举起,在那些

生者与死者,无声的手中举起,

以那么多的死亡来支持:这墙垣,充溢

那么多生命,布满岩石的花瓣,永恒的玫瑰,

这居所,这安第斯山的珊瑚礁,这冰河区域。


当粘土颜色的手

彻底转变成粘土,当小小的眼睑紧闭

不再注视粗糙的土墙和层层居住的城堡,

当所有的人已被卷入它的穴中,

那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建筑高耸在

人类黎明时期的遗址上:

承载着沉默的最高的坛:

在许多生命之后的一个石头的生命。


八.

美洲的爱,同我一起攀登。

同我一起吻这些神秘的石头。


乌鲁班巴河银色急流

运送飞舞的花粉到它的黄色树冠。

攀援植物,石头般的植物

坚硬的花环高飞在

群山寂静之上。

你来吧,细小的生命,在大地两翼之间,

呵,野性的水啊,清澄而且冰冷,

正搏击空气,剖开,敲碎翠玉

你从雪峰倾泻下来。


爱吧,爱吧,直到陡峭的夜晚,

从那响亮的安第斯山脉的燧石下来,

朝那双膝泛红的黎明

沉思而凝望那雪的盲目的孩子。


啊,维尔卡马约河响亮的弦乐

当你发出线状的雷电

进入白浪中,如受伤的雪

当你峻险的暴风歌唱

鞭打唤醒天空

你将给耳朵传达什么样的语言

从你的安第斯山脉的泡沫中新近投出?


谁捕捉冰冷闪电

并将它缚在高空,

擦掉它冰的泪滴

挥动它快利的刀剑

锤击它久经磨练的纤维

带到它战士的床铺,

从它的岩石边缘惊起?


你的围攻的非难是怎样说的?

你有否秘密的反叛闪光

在大声喧嚷中掠过?

谁打碎冰冻的音节,

暧昧的言辞,金的旗帜,

紧闭的嘴,被压抑的呼声,

在你的细小动脉的血液中?

谁绽开如花的眼睑

注视四周的大地?

谁摇动死寂的花束

用你瀑布般的手

收取他们已经获得的夜

进入你地层的煤?


谁投掷接来的枝条?

谁再一次埋葬告别?


爱吧,爱吧,不要碰到界线。

也不要崇拜沉没的头:

让时间完成它的塑像

在它的被堵截的溪流的厅堂

在城墙和急流之间

汇集夹道的空气,

风的平行的薄片,

山脉盲目的河道,

露珠粗犷的敬礼,

攀登,穿过浓密的花丛,

踏在坠落的蛇身上。


在?岩、石块和树林的地带

绿星的微尘,发光的丛莽

像有生命的湖或又一个

缄默贮藏爆炸。


来到我真实的存在,来到我自己的黎明,

来到已经完成的孤独之上。


死去的王国依然生气勃勃。


横切日晷,那秃鹫血腥的阴影

像一艘黑色的船划过。



九.

星座的鹰,雾中的葡萄园。

坍毁的棱堡,模糊的弯刀。

断裂的腰带,庄严的面包。

奔流的阶梯,无垠的视野。

三角形的紧身衣,石头的花粉。

花岗石的灯,石头的饼。

矿物的蛇,石头的玫瑰花。

被埋葬的船舶,石头的溪流。

月亮的马,石头的光。

平分的直角,石头的烟雾。

基础几何学,石头的书。

冰山为风砍倒,被时间淹没的石珊瑚。

手指磨光的墙。

被鸟羽击打的屋顶。

被树叶推翻的宝座。

吃人的爪子的政权。

暴风抛锚的斜坡。

不动的绿松石般的瀑布。

安眠的族长的钟。

被征服的雪的山脉。

刀剑斜靠在雕像上。

不可通过的被包封的暴风雨。

美洲狮的脚掌,嗜血的岩石。

戴着帽子的塔,雪盖的对峙。

夜在手指和根部上升。

雾锁窗户,石化了的鸽子。

夜之草木,雷电的雕像。

兀秃的山岭,海的天花板。

失踪了的鹰的巢穴。

天之琴弦,高山的野蜂。

染血的地平线,有结构的星。

矿藏的泡沫,石英的月亮。

安第斯山的蛇,不凋的眉。

寂静的穹窿,纯洁的祖国。

大海的新娘,教堂的树木。

苦味的枝,张开暗翼的樱桃树。

雪一般的牙齿,冰冷的雪。

被抓伤的月亮,威吓人的石头。

寒冷的卷发,大气的运行。

手的火山,阴暗的瀑布。

银的波浪,时间的箭。



十.

石上有石:人,他在哪里?

天上有天:人,他在哪里?

时上有时:人,他在哪里?

你也是那未定型的人,那穴居的鹰

沿着今日的街道,以足迹

在深秋的落叶上

践踏灵魂直到坟墓的

小碎片吗?

可怜的手、脚、可怜的生命••••••

解析光明的时代落在你头上

像雨洒在节日旗帜上,它们曾

滴暗色饮料如花瓣接着花瓣

进你空无一物的嘴吗?

饥饿,人的珊瑚

饥饿,神秘的植物,伐木者的根底,

饥饿,你的锯齿形的暗礁

是否上升到这些破碎的高塔?


我问你,路上的盐粒,

给我看看那把调羹,建筑物啊,让我

以一枝手杖登上你石头的花蕊,

登上所有空中的阶梯进入虚无

在你的内脏穿过直到我触摸到人。


马丘•比丘,难道你是安置在

石上之上,而基础,却是一堆破烂?

煤上之煤,而底层,却是一滩泪水?

金上之火,而在其中却震颤着

殷红的血滴?

把你埋葬的奴隶还给我!

挖掘大地,夺回穷人坚硬的面包

给我指出那奴隶的衣衫和他的窗扉。

告诉我他活着时怎样睡觉。

告诉我,假若他因疲乏睡去

是否在梦中打鼾,半张眼睛

好像挖在墙上的黑洞?

墙呀,墙呀!告诉我假若每一条石板

都压在他的睡眠上,假若他倒在下面

他是怎样沉睡在月光下?


古老的美洲,消逝了的新娘,

你的手指是不是也曾从森林中出现

向着太虚仙境,在

光明与庄严的婚礼的旗帜下,

配合枪矛和鼓的雷鸣,

你的手指是不是也在,那些

被剽窃的玫瑰,那为一次寒潮

而迁移的血染胸膛的新縠,转移到

发光的织物,龟裂的器皿,

被埋葬了的美洲,你是不是也曾同样,

有那内脏的最深的痛苦,好像那只鹰

持续地忍饥挨饿?


十一

经过那惶惑的光辉,

经过那石头的暗夜,让我伸出我的手

好像一只囚禁了一千年的鸟

让它那被遗忘了的古老的心

在我的体内跳动!

让我忘记今天这个比海洋更为巨大的快乐

因为人生是比大海和所有群岛更为宽广

而人必须向掉下水井一样掉下去又爬起来

带着一捧神秘的泉水和被淹没的真实。

阔大的岩石,让我忘记你有力的形体,

你卓越的广袤,你蜂巢的高岩,

今天让我丢开直角尺,用手抚摸

你粗糙的血污的苦行衣的斜边。

于是,像鞘翅甲虫蹄铁,那狂暴的

秃鹰在它的疾飞中扑打我的太阳穴

那食肉鸟的裂风

吹去倾斜阶梯的暗尘,

我没有看见那敏捷的捕食的鸟,

也没有看见它利爪的钩

我只看见那古老的生灵,那奴隶,那

田野中的死者

我看见一具尸体,一千具尸体,

一个男人,一千个女人,

为雨和夜弄得黝黑,在黑风下面,

在沉重的石头雕像的旁边:

采石人胡安,雷电的儿子,

冷食者胡安,绿星的儿子,

光脚的胡安,绿松石的孙子。

起来同我一起生长,兄弟。


十二.

起来同我一起生长,兄弟。


从你的抒发悲伤的深处

把你的手给我。

你将不自岩石底层返来。


你的粗硬的声音不会回来。


你的确凿的眼睛不会回来。


从大地的深处看我吧,

农夫,织工,沉默的牧人:

红褐色羊驼的驯服者:

大胆的脚手架上的泥水匠:

安第斯山泪滴的运水夫:

被压碎手指的宝石匠:

在播种中颤栗的佃户:

跟泥水混成一推的陶工:

把你们的古老的被掩埋的悲哀

带到这新的生命之杯来。

向我指出你们的血和你们的皱纹,

告诉我:我在这里受惩罚,

因为那宝石不再迸发光辉,

大地不再交纳石料和谷料。

向我指出你们在那里倒下的岩石,

向我指出穿刺你身躯的树木,

为我再点燃往昔的燧石,

古老的灯具,几世纪以来

紧挨着伤皮烂肉的鞭子,

和闪烁着血光的斧头。

我来通过你们死了的嘴说话。

把横过大地的

一切沉默的被分隔的嘴唇联接起来

从地下向我说话,在这整个漫长的夜晚

就像我在你们中间抛下了锚,

诉说每一事物,链接着链,

环连着环,步跟着步

磨快你们藏好了的刀

把它们佩在我的胸前,放在我手上

好像一条黄色光辉的河,

好像一条埋葬猛虎的河,

让我哀悼,每时,每日,每年,

盲目的年代,如星的世纪。


给我寂静,水,希望。


给我斗争,铁,火山。


给我把所有这些物体粘住,如磁石一般。


凭借我的血管和我的嘴。


通过我的语言和我的血说话。


英译 怀 尔 顿

中译 蔡 其 矫




蒙 古 文 学

1921年7月蒙古人民义勇军占领库伦,在原外蒙古这片辽阔的地区建立了新政权。从此,蒙古文学进入现代时期,呈现出新的面貌。蒙古文学的前期呈现以下几个特点:一、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为基本创作方法。二、发展过程中受苏联文学影响巨大,在文艺理论、方针政策、创作方法、写作技巧上参考苏联文学,这是突出的特点。三、继承本民族文学传统。蒙古民族拥有丰富的文学遗产,比如书面文学有《蒙古秘史》、《一层楼》、《泣江亭》等。口头文学方面,人民群众和民间说唱艺人在漫长的历史中创作出多种多样的作品,比如长篇英雄史诗、民间故事、祝词赞词、谚语格言等。
20世纪初,由于蒙古生产力落后,文化不发达,从事文学创作的专门人才甚少,又因缺乏写作经验,以至于这段时期没有优秀的作品产生。这一时期的作品呈现出通俗易懂、思想倾向性鲜明、艺术上不够成熟、题材较为狭窄、体裁形式单一、手法简单的特点。随着蒙古社会建设事业的逐渐开展以及发展水平的提高,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作家队伍日益发展壮大,创作经验也日趋丰富,蒙古文学也在慢慢克服新生阶段的稚嫩和粗劣,逐步走向成熟。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蒙古文学有了较大的发展。首先是作家队伍扩大了。战前,作家包括有成就的作家数量都很少。40年代后期开始,一批有才能的作家登上蒙古文坛,他们的作品极大地丰富了蒙古现代文学,其中诗歌一直雄踞突出地位,直到50年代后期,小说才奋起赶上。蒙古人民共和国第一部长篇小说也在这段时期中产生。然而,二战后的蒙古文学仍然无法避免一些弊端,比如说创作上存在着空洞、说教、片面美化歌颂和掩盖社会矛盾。文学评论强调作品的题材与思想内容,忽略作品的艺术性。这跟当时文学的社会功能有关——强调文学史“意识形态斗争的武器”,以及蒙古五六十年代几次错误的批判文学创作于研究领域的民族主义相关。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60年代中期,蒙古在文化教育领域取得很大的进步。和平建设与国家面貌的变化是这一时期文学作品的重要主题。小说与戏曲文学常常以工人、牧民、知识分子为主人公,展现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描写他们遭遇的矛盾和困难,歌颂他们冲破阻力、奋发向上的可贵精神。此外,这个时期还有一个重要的题材是牧业合作化。蒙古作家们努力实践,探索新题材、丰富语言、增加艺术表现形式等。就诗歌而言,不仅题材多样,风格多变,数量激增,还在传统的山水诗、颂歌的创作基础上发展了政治诗、抒情诗以及叙事诗。戏剧方面则以当代人为主角进行创作,形式上也有所发展,出现了一些喜剧作品。
勃·仁亲(1905—1977) ,蒙古作家、学者、翻译家。他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熟悉民族历史,文化素养很高,这些都使得他能够有条件创作出一系列历史小说。仁亲著有《蒙古书面语语法》等多部语言学书籍。他通晓俄、英、法、德等多种语言,一生翻译了近一百多部外国作品。作为作家的他50年代以前主要是写诗、散文与短篇小说。《戈壁勇士》是其40年代的代表作。50年代开始创作长篇小说《赞——扎鲁岱》,描写了石器时代草原游牧民族部落的生活。《大迁徙》则是一部匈奴部落的兴衰史。仁亲的代表作是《曙光》,由《在满清的统治下》(1951)、《水深火热》(1952)和《新生的祖国》(1955)三部构成,反映的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30年代喀尔喀蒙古的社会政治制度的巨大变化。小说描绘了喀尔喀先是实行自治,继而又取消自治,于是爆发了人民革命,以及革命后的政权建设的过程。作家浓墨重彩地描写了人民群众在封建统治下遭受的重重困难。贫困的牧民在沉重的赋税和劳役下痛苦挣扎,受尽统治者的剥削与压迫,于是人民群众自发起来,逐渐走上有组织的斗争道路。小说主人公西尔臣半生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各种挫折和磨难,目睹了社会的黑暗与不平,终于投入到社会的变革之中。
《曙光》是蒙古现代第一部影响巨大的长篇小说,以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为素材,经过艺术加工而成。重要人物的活动和情节线索都参考史料,这使得小说就像是喀尔喀蒙古的近代史。同时,小说也像一部生活画卷,展现了社会各个阶层的日常生活,记述了民俗风情、宗教祭祀、市场活动等。这部小说还继承了蒙古文学的传统,引用民间传说、模仿民间传说夸张的写作手法。小说的语言包括流畅的口语和经典的书面语以及传统的长句式。《曙光》一经发表立刻引起蒙古文学界的重视,受到读者的广泛好评。这部小说为蒙古现代长篇小说尤其是历史题材的小说创作开了先河。
这一时期的蒙古著名作家还有以下几位:小说家达·僧格(1916—1959),其代表作是以军事为题材的小说《荣获勋章的边防站》和《阿尤希》。剧作家乔·敖伊道布(1917—1963)与拉·旺干(1920—1968),其中乔·敖伊道布的代表作品有话剧《寻求幸福的孟和》、讽刺剧《说谎大王》和《路》。其中,《路》被认为是蒙古40年代一部优秀剧作,曾受到政府嘉奖。拉·旺干的主要剧作有:《在前进的道路上》(1955)、《利己主义》(1958)、《阿勒瓦海林草原》(1961)、《普通人》(1965)等。诗人有乔·拉哈姆苏伦(1917—1979)和策·盖达布(1929—1979)。乔·拉哈姆苏伦,蒙古著名诗人,第一部大型作品是长诗《英雄包尔德镇压恶魔的故事》(1942),以及《栗色马》(1947)、《玛本与朱凯》(1951)、《黑金大王》(1964)等。他的代表作是叙事诗《栗色马》,叙述了栗色马和他的小主人之间悲欢离合的故事。策·盖达布是蒙古50年代诗坛上的主要诗人之一。他最擅长的是政治长诗,尤其是以革命领袖为题材的诗作,比如《达木丁·苏赫巴托》、《弗·伊·列宁》、《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等。其中《达木丁·苏赫巴托》是反响最大的作品。
在这几十年,蒙古的经济建设取得了很大成就。重工业、现代交通运输业、食品加工业初具规模,文化、医疗、体育方面也有较大发展。总体而言,人民的物质条件和文化水平都有所提高。但是由于过度依赖外国,国内实行经济计划忽视市场经济,造成七八十年代蒙古国内经济发展缓慢,甚至趋于停滞。这段时期的文学发展尽管受到经济方面的制约,但是也不完全与经济发展亦步亦趋。60年代中后期,小说和诗歌写作趋于活跃,其中最明显的是长篇小说出版数量大大增加,中短篇小说的风格和艺术手法也逐渐丰富,出现了一系列优秀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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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唐璜》2

拜伦《唐璜》3

拜伦《唐璜》4

拜伦《唐璜》5

艾略特诗16首

豪斯曼《西罗普郡少年》

W.S.默温诗6首

W.S.默温诗2首

策兰《数数杏仁》

策兰《白昼》

卡·伊娃科维丘夫娜诗6首

日本俳句选:秋卷

罗伯特·彭斯诗11首


东郡趋庭日 南楼纵目初 浮云连海岱 平野入青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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