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诗10首

少数民族古歌谣与那充满奇特幻想风格的神话、史诗不同，多系直观描写，直抒胸怀，辞藻极少雕饰，显得粗犷古朴。先民们把自己的理想和愿望，直接袒露在人们的面前，其感情之强烈，抒发之大胆和直率，想象之幼稚、天真、质朴，令人赞叹。傣族的《配偶歌》唱道：“人类要配偶，不能再乱合。兄妹配成双，男女成一对。”这里对血缘婚的描绘毫无遮掩，使不谙原始社会婚姻道德的人读来为之心悸。有的古歌谣极为粗犷，反映了当时人们茹毛饮血的野性生活，表现了氏族社会人们的心声。

在形式上，古歌谣一般都比较简短，不拘一格。韵律或有或无，尚未形成格式，表现出歌谣发育初期的原始状态。用词朴实简短，如台湾高山族排湾人的一首古歌，歌词只有一句：“大声唱吧！”其他全是衬音。卑南人的《杵歌》描写青年人月夜杵粟的种种神态，但所唱的只有不断反复的衬音“娜鲁弯娜”、“依娜娜呀温”。这显然是最为原始的歌谣，虽为衬音，但感情很真挚强烈。

在结构上，古歌谣比较松散，不像长诗那样经过精心的安排。句与句之间、段与段之间不加雕饰，甚至只变换个别词，宛如树根雕刻，略加修饰，存其自然。氏族社会的人们感情直率、浑朴、粗犷，其歌谣亦如其人。较晚出现的神话短歌，才开始出现一些尚不稳定的反复结构。《突厥语大词典》所录的古歌谣，不少只描述一个简单环境或场面，似信手拈来，结构也很随便。如“大风吹起，很快变成暴风，人们索索发抖，乌云翻滚”，这里是按事物演变次序咏唱的，早期诗人并未也不可能给惊心动魄的暴风雨设计复杂的结构和施加更多的主观感受。

第一节北方地区古歌谣

我国北方地区蒙古、满、朝鲜、达斡尔、鄂伦春、鄂温克、赫哲民族的先民，生活在茫茫的林海雪原。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狩猎成为他们最主要的谋生手段，其次是采集。两者决定了他们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和心理状态，从而对其古歌谣的内容和特征形成了规定。

把那叉角公羊满满系在正侧，

把那竖耳狐狸满满系在反侧；

把那白嘴母盘羊满满系在正侧，

把那弯角公盘羊满满系在反侧；

让那八条捎绳满满沾着猎物的鲜血，

让那细条捎绳浸透着猎物的油渍；

让我那前襟被猎物鼓胀。

这首歌反映了早期蒙古猎民祈求狩猎丰收的愿望。

崇拜参天树是蒙古萨满教的一项重要内容，反映了蒙古族原始人万物有灵的观念。蒙古族的发祥地，是现今呼伦贝尔盟额尔古纳河流域的山林一带，崇拜参天树，反映了蒙古族早期森林文化的特征。按照蒙古族萨满教的信仰，其保护神宝木勒是生活在树上的，萨满祭歌《宝木勒》勾画出其生动的形象。这位“全蒙古所敬仰”的天神，“昂首挺立参天树上”。你看他：

恶狼当坐骑，赤蛇是长鞭，

灰狼当坐骑，人肉摆筵宴。

身披金银甲，青铜盔带角，

猛虎当坐骑，叉披箭如雹。

骑上血红驹，石镞密如雨，

跨上栗色马，甥舅来相袭。

何其威风凛凛！人们对之虔诚信仰，是因为宝木勒“智慧本无双”，在那辽阔的草原上他能自由翱翔，消除灾殃。这首萨满祭歌塑造了骑恶狼、挥蛇鞭、摆人肉之宴的宝木勒神的形象，这不仅折射出蒙古族原始人类的审美观，而且表示出原始的蒙古氏族对狼和蛇的崇拜，而祭词中出现的石镞又是蒙古氏族部落新石器时代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标志。

第二节西北地区古歌谣

居住在我国西北地区的维吾尔、哈萨克、回、乌孜别克、柯尔克孜、塔吉克、俄罗斯、塔塔尔、土、撒拉、保安、裕固、东乡等民族，它们的先民虽然或为土著，或后来迁徙到这一地区，但其歌谣都带有草原文化的风采，与茫茫瀚海、皑皑雪山、辽阔草原结下了不解之缘。歌词简短、质朴、雄阔，有着西北地区的特殊风格。可惜辗转相传，大多散佚，只有少量被后人补记在《突厥语大词典》等典籍里。《突厥语大词典》记载的《自然风光歌》、《节日歌》和《狩猎歌》等，描绘了氏族时代草原上人们的生活画面，极其珍贵。

《自然风光歌》由多首古歌谣组成：

百花盛开，

像织锦的地毯铺开，

像天堂的住所，

今后将不再有严寒。

万花簇拥，结满花蕾，

含苞欲放，竞相吐蕊。

野马奔驰，野山羊和麂子成群，

它们奔向夏季牧场，列队成行。

鸟和野畜都苏醒，雌雄群集，

它们结群散开，它们不再回到窟中。

乌云滚滚，大雨滂沱，

人们茫然不知所措，雨声轰鸣。

大风吹起，很快变成暴风，

人们索索发抖，乌云翻滚。

上面所引的几首古歌谣是突厥语族各族先民在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三世纪六百年间的作品。当时人们正处在采集和狩猎的氏族时代。在《自然风光歌》里，可以看到变幻莫测的自然现象使“人们索索发抖”。这是面对自然界各种自然现象所产生的心理反应和行动上缺少抵抗能力的表现。

第三节西南地区古歌谣

生活在我国西南的云、贵、川、西藏等省区的有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的纳西、彝、藏、白、怒、羌、景颇、哈尼、傈僳、门巴、普米、拉祜、珞巴、基诺、土家、独龙、阿昌、佤、德昂、布朗等民族，他们以能歌善舞闻名于世。从有关资料看，这些民族的先民在氏族公社时期都有丰富的古歌谣，可惜大部分都湮没了，流传下来的作品，有些是祈求农业丰收及丰收之后酬神时唱的；有的是狩猎前后唱的；有的是祭祀时唱的；有的是请神驱鬼时唱的。其中以劳动歌最为丰富，极有价值。

砍倒一片树，

放起一把火，

烧出一坡地，

用棍戳个洞，

放下几颗荞。

这首《种荞歌》反映了云南楚雄彝族先民原始的农耕方式。

《盖房歌》描绘了早期彝族先民从巢居、穴居到屋居的过程：

树上有鸟窝，

不能和鸟住。

山上有岩洞，

不能和兽住。

撮颇兄妹呀，

上山砍木头，

垒石做围墙，

茅草盖屋顶，

盖起了茅房。

先住三天看，

住下很舒畅。

这首古歌谣首先追述了人类巢居穴居的艰险。穴居与虎豹争雄，危险极大，于是彝族先民只好学盖起简陋的茅屋，反映了人类早期居住的进步。

纳西族的《犁牛歌》流传于维西五区，从内容来看比较古老，基本上是吆喝声，如：

阿勒勒，勒勒啊，

转过来呀哎，

阿勒勒，勒勒啊，

啊哎，转过去呀，

阿勒，阿勒。

《创世歌》流传于宁蒗县普米族地区，其内容有开天辟地、人类学种庄稼、起房造屋、氏族迁徙等。歌中唱道：

开天九方的是太阳、月亮的儿子天狼大王，

辟地八方的是大地的儿子米娃辽辽，

创造播种庄稼的是像竹鼠一样的栽鸟，马夺吉，

最先起房盖屋是斑鸠，

它用树枝搭起了窝，

人类学会了盖房。

这首歌谣虽然简短，却浓缩了丰富的内容，特别是咏唱人类从鸟窝中得到启示，学会盖房，有着仿生学的萌芽，很有意义。

在云南一些少数民族中流传着丰富的祭祀歌，如《祭火神》、《祭锅庄》、《祭龙歌》、《敬竹词》、《祭树神》等。在彝族《祭火神》中有这样的句子：“火伴行人行，火是驱恶火。火伴家人坐，火是衣食火。火光多热呼，火是人魂窝。”“猎人带身上，火保佑猎人，烧肉祭猎神，狼虫远远逃，山鬼不近人。”“妇女带身上，保佑一家人，烧火祭家神，邪物出房去，污秽不近人。”

这些祭祖词和咒语表现出氏族社会人们企图通过本身的力量控制自然的愿望。他们认为不断诵《叫魂歌》就可以把魂招回来，不断念《驱邪词》就能够把邪气驱赶走，表现出人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语言）而不是神的力量。

西南地区古歌谣中劳动歌和祭祀歌较为丰富，劳动歌中除了反映采集和狩猎，还有早期农耕的内容，透露出云贵高原农业发轫的信息。

傣族的《摘果歌》很精彩：

我们睡在山洞，两边都是大森林。

大森林里野果多，有甜的有酸的

有红的有绿的，有大的有小的。

叫一声人们快上树，只见大人和小孩，

只见老人和妇女，你争我赶拥上来。

爬直树，爬弯树，

摘的摘，吃的吃，

摇的摇，捡的捡，

抢的抢，哭的哭，

笑的笑。像雀鸟嬉闹，

像蜜蜂采花，像猴子打架，

叽叽，哇哇，真热闹，真好玩，

啾，啾，啾。

这首歌谣极其生动细致地描写了早期的采集生活，构成了一幅原始人生活的直观画面，早期人类童稚般的质朴洋溢于字里行间。

还有一首《欢乐歌》描绘了打猎的过程。歌中首先叙述了男女集体出猎，“好像众蚂蚁，出窝去抬虫”。接着描述了打猎的阵势：“男的列成队，分兵把路口；女的排成行，进林去叫吼。”打猎场面紧张热烈：

唔唔唔，哇哇哇，

嘘嘘嘘，花鹿跑出来，

麂子跑出来，虎豹冲出来。

人们齐吼叫，举棍打过去，

打死虎，打死鹿，活捉小麂子，

队伍真欢腾，人心真兴奋。

分手扯野藤，动手砍扁担，

捆住野兽脚，抬着往回走。

……

这首古歌谣无疑是狩猎生活的赞歌，歌中洋溢着氏族社会人们劳动的激情，也唱出了他们生活的情趣和艰辛。歌中还反映了围猎中男女分工的情形，有研究氏族社会劳动分工的价值。

傣族有不少古老的风习歌谣，在《配偶歌》中唱道：

……

人类要配偶，不能再乱合。

兄妹配成双，男女成一对。

像斑鸠一样，配偶不分离。

这首古歌描述了人类从群婚发展到对偶婚的过程，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第四节南方地区古歌谣

华南地区少数民族古歌谣指的是壮族、侗族、布依族、黎族、仫佬族、毛南族、水族、仡佬族、苗族、瑶族、畲族、高山族、京族等民族先民留下的氏族社会的韵文作品，主要有劳动歌、风习歌和神话短歌。

修弓又修箭，修弓游天下，

修箭射月亮，修弓把野猪射，

炼出猪油来煮菜，舀出香油敬神刹。

……

壮族的这首《修弓又修箭》不仅描绘了早期的游猎生活，而且反映了从狩猎到农耕的过渡，同时还记述了壮族祖先的夜猎之俗。

壮侗诸民族还有一种神话短歌，用简短朴实的歌词概括了一个神话的主要内容，这种短歌可能是创世史诗的肇端，如侗族的《棉婆孵蛋》中唱道：

四个棉婆在寨脚，它们各孵蛋一个，

三个寡蛋丢去了，剩下好蛋孵松恩。

四个棉婆在坡脚，它们各孵一个蛋，

三个寡蛋丢去了，剩下好蛋孵松桑。

就从那时起，人才世上落，

松恩松桑盘后代，侗家子孙渐渐多。

这首古歌，叙述了侗族始祖松恩、松桑的来历。他们是由始祖婆萨天巴遗下的神蛋孵成的，松恩、松桑蕃衍人类，被誉为侗族的祖先。这类短歌还有《洪水滔天》等。

壮族的《盘古歌》和《开天辟地歌》也属于这类短歌。《开天辟地歌》唱道：

盘古造天地，划成许多洲，

造山又造河，河水地上流。

盘古造天地，分山地平原，

开辟三叉路，四处路相连。

盘古造天地，造日月星辰，

因为有盘古，后世得光明。

这首歌叙述了盘古开天地、造山河、造通途、造日月的丰功伟绩，风格简洁朴实。有关盘古的神话，先秦到秦汉中原古籍踪迹全无，直到三国的徐整《三五历纪》才见记载：“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茅盾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认为，盘古当是岭西越人神话人物。近年专家在广西来宾市各县发现了大量盘古相关古迹，可能为揭开盘古神话之谜打开缺口。这首神话短歌的内容与《三五历纪》不同，显得更为古朴，可为茅盾的结论作佐证。

中南地区的古歌谣散发着亚热带雨林的特有芬芳，与此相关的劳动歌特别丰富。在艺术上一般来说，描绘较为细腻、丰满，场面热烈，有一定的文采，是比较富于艺术性和研究价值的古歌谣。神话短歌是本地区各族先民特殊的产品，它们往往寥寥数句，就概括了某个神话的内容，使我们看到了神话的萌芽和雏形。

中东南地区的苗、瑶、畲、高山等民族的原始歌谣极为丰富，流传至今的古歌谣以反映劳动生产和娱神祭祖为主题。劳动歌谣多系即兴创作，或描写生产劳动的情景，或抒发对劳动及劳动成果的感情，率直自然，热情诚挚；祭祀歌则服务于一定的宗教目的，往往庄重严肃，宗教色彩浓郁。

苗族的《打杀蜈蚣》、《居诗老》、《则嘎老》等都是苗族文学史上具有代表性的劳动古歌。它们从不同角度表现苗族先民劳动生产的丰富内容，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神奇色彩。

《居诗老》叙述苗族祖先居诗老率领后人定居刀窝召，时满眼荒野莽林，渺无人烟，野兽成群，景象可怖：

祖先居诗老呵，站在刀窝召高峰上望：

深山野箐黑漆漆，大山老林阴惨惨，

獐子麋鹿四处跑，麂子岩羊岩脚游，

老虎豹子满山窜，毒蛇毒虫遍地爬，

老鹰天上飞，鹞子山头转。

居诗老决心“为后代子孙播种快乐幸福”，于是焚山伐木，捕兽垦荒，人们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高山族长期处于氏族社会阶段，产生了许多以原始渔猎兼农耕为题材的歌谣。例如平埔人诸罗山社的《庆丰年歌》、萧垅社的《种稻歌》，以及其他社人世代相传的打渔歌、捕鹿歌等，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高山族氏族社会的古朴风情。传奇般的狩猎生活，是高山族先民劳动歌的主要内容。卑南人的《打猎歌》表现了团体围猎的场景：

我们挽弓迎头射击，岂怕它成群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