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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坎贝尔《夜播》

澳大利亚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戴维·坎贝尔(1915~1979) 澳大利亚诗人。青少年时期在农场上度过。18岁时去英国剑桥大学攻读历史,后改学文学。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参加空军,在新几内亚和太平洋作战。战时在《公报》杂志上发表过一些诗,并结识当时任《公报》文学编辑的斯图尔特。坎贝尔是一位多产的诗人。他的第一本诗集《与太阳的对话》于1949年出版。1956年出版诗集《马利恩山的奇迹》。70年代共出版11册诗集、2本短篇小说。1975年获怀特文学奖。
坎贝尔继承了澳大利亚的民谣民歌传统,同时又汲取了英国诗歌的精粹。他的优秀作品往往既有民谣民歌的朴素气质,又有复杂的层次。他的语言洗练,生动贴切,作品耐人寻味。在后期的创作中,他不断探索新的表现形式,曾运用新超现实主义进行创作;题材范围也有所扩大,因而作品内容日臻丰富。他被认为是澳大利亚最优秀、最有创造性的诗人之一。




夜播


哦,温柔、温柔的土地

你将生长出谷穗绿莹莹,

微亮替你镶上花边:

月光下休耕地起伏不平,

犁沟向茫茫的黑夜伸延。

这是播种的最好时节:

别人夫妻已双双安睡,

我深夜还在地里操劳,

种子火星般四处蹦飞,

我看见黑夜在开始燃烧。

哦,温柔的土地,我撒下

自己心田培育的谷种。

星星为我松土耙地,

夜露送来滋润的甘霖:

我与大地相会,怀着柔情。

李 文 俊 译

《夜播》运用了一系列的新奇意象和清新简洁的语言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月光下辛勤耕种的快乐场面,表达了诗人珍爱时间与生命、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同时也歌颂了劳动者辛苦劳作的奋斗精神。
“哦,温柔、温柔的土地/你将生长出谷穗绿莹莹”,冰冷坚硬的土地在诗人柔情的眼里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生动,它柔情似水,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它上面将会生长出绿莹莹的谷物。“微亮替你镶上花边:/月光下休耕地起伏不平,/犁沟向茫茫的黑夜伸延。”美丽的月光给大地播撒月晕,就如给大地镶上精致的花边。这样,耕田便拥有了延绵不断的曲线,而细条修长的犁沟也向远处伸展。这一节诗人将大地、月亮、耕田等拟人化,展现了一幅充满生命和柔情的田园风光。
接着,诗人笔锋一转直奔主题,“这是播种的最好时节:/别人夫妻已双双安睡,/我深夜还在地里操劳”。绿莹莹的谷穗暗示着春天的到来,“一年之季在于春”,春天是播下希望的最佳季节,别人虽然已经安睡,但“我”还夜以继日、争分夺秒地在地里劳作着以获来年的丰收,这传达了诗人珍爱时间、把握时机的呼声。“种子火星般四处蹦飞,/我看见黑夜在开始燃烧。”这两句透露出“我”耕种时的快乐与幸福。种子在“我”手中到处跳跃,“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播下“我”的希望。这是一幅热腾腾、火辣辣的干活场景,字里行间表露出“我”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这暗示了一个人生哲理:只有珍惜时间、把握时机,我们才能有所收获;只有满怀希望地去生活,我们才能迎接明日的朝阳。
“哦,温柔的土地,我撒下/自己心田培育的谷种。”诗人通过对第一节首句的反复,抒发了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哦,温柔的土地,你知道吗?“我”连夜播下的种子,是“我”心田培育的谷种,是“我”对新生活、新收获的期待。“我”的真诚和努力已经感动上天,满天的星星在为“我”照明,湿润的露水在为“我”灌溉。如此这般,何需担心明朝的收获!最后,诗人又情不自禁地喊出:“我与大地相会,怀着柔情。” 情感的回环在这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整首诗歌节奏明快,字里行间闪烁着欢快的音符,全然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这种鲜明的对照既是诗人内心感受的自然流露,也是对美好生活的深情期盼。如果我们怀有一份对大自然的感恩,我们就可以收获更多本真的喜悦;如果我们始终保持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我们的生活将会充满鲜花和累累硕果;如果我们惜时如金,把握机遇,我们将走在时代的前列。澳大利亚是一个移民的国家,为了建设新的家园,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地开垦、播种和耕耘,只有这样才能在较短的时间里建设出美丽、富强的国家。辛勤、奋斗、顽强、乐观的精神是一个民族兴盛的精神支柱,正是有了前辈人的努力奋斗和乐观向上,才会有现在美好的生活。
坎贝尔是一位富有创造性的诗人,他总是努力将本地的民谣体诗歌传统与高雅的欧洲传统结合起来,他不以广度取胜,而是以深度见长。诗歌朗朗上口,富有情韵。他的诗不是只着力于描摹现实,以真实地反映现实为目的,而是往往灌注了诗人的丰富想象,以增加诗的意蕴。此外,诗歌意象新奇而质朴,像“谷穗”、“月亮”、“耕地”、“犁沟”、“黑夜”、“种子”“星星”、“夜露”、“大地”等看似普通的自然景象,却被诗人赋予了感情与韵味,从而为读者谱写了一首美妙的歌曲。我们仿佛置身于静谧朦胧的月下,观赏着繁忙的春耕之景,时不时有闪烁的星星披着雨露轻拂双颊,美妙动听的春歌洋溢在空气里,催人振奋,让人焕发青春活力。( 喻 琴 )



哈 代 诗 歌 创 作 中 的
悲 观 主 义 时 间 意 识

既在创造又在毁坏的“时间”,显得平凡而又伟大,高尚而又残酷,是世界诗歌史上许多抒情诗人所反复咏叹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就连创作了不朽作品的诗人自己,也时常免不了遭受永恒时间的无情的扫荡。正如奥维德在他著名的《变形记》中所写:“伟大的时间啊,你吞噬一切;你和妒嫉成性的老年,你们把一切都毁灭了,你们用牙齿慢慢地咀嚼,消耗着一切,使它们慢慢地死亡。”
托马斯·哈代作为一名抒情诗人,如同哲学家一般,对于时间的感受极为敏锐,达到了非同寻常的地步。他以自己的富有哲理的诗篇,对时间这一命题进行深刻的审视。我们仅从书名来看,在他所创作的8部抒情诗集中,其中就有5部诗集的书名直接与时间概念发生着一定的关联,如《今昔诗集》(Poems of the Past and the Present )、《时光的笑柄》(Time's Laughingstocks )、《梦幻时刻》(Moments of Vision )、《早期与晚期抒情诗》(Late Lyrics and Earlier )、《冬天的话》(Winter Words )等等。而在他著名的史诗剧《列王》中,主要的精灵形象也被他称之为“岁月精灵”(The Spirit of the Years)。可见,哈代对时间是何等关注。他往往以自己的亲身体验来描写时间,感受时间,并且往其中注入了无限的悲凉,因此,时间主题是我们理解哈代创作和他的悲剧意识的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方面。

第一节 多种层次的时间概念

关于哈代诗中的时间问题,国外的一些学者也曾作过不少论述。英国哈代研究专家塞缪尔·海纳斯在其专著《哈代诗歌模式》中认为:“在哈代的世界里,时间是单向的永无逆转的运动过程……哈代的时间是毁灭性的、永不可治、也不可超越的力量。”可以说,这一观点切中了哈代对待时间的悲观主义态度。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托马斯·哈代诗中的时间并非像海纳斯所说的那样的单向的运动,而是有着多种层次的时间概念。
按照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时间这一概念是具有双重含义的,时间是间断性和连续性的统一,既是有始有终的直线时间,又是无始无终的连续系列。而哈代的时间意识既受到西方文化传统的时间概念的影响,又有着自己的独特的理解。受传统时间的间断性和连续性的影响,他的很多诗作中出现的是单向的、按年月日次序流动的时间。然而,他的诗中也有着稳固不动的记忆之中的时间,甚至还有弹跳到未来的超前的时间。正是这些时间意识使得作者感受到悲剧的痛苦,产生出悲剧的意识,构成了哈代诗歌的独特的悲观主义的时间主题及其时间意识。
哈代的诗歌中有着多种层次的时间概念。他常常打破固定的时间模式,在表现特定的时间概念时,他能够融入普遍的时间概念,在表现过去的时间概念时,他也常常让时间与“现时”融合或对照。为了便于阐述,我们在此引用哈代的一首短诗《爽约》为例:
你没赴约,
步步逼近的时间使我僵硬,冻结。
但我悲伤的首先不是缺少你,
而是由于今晚我发觉你身上
缺少同情——它能纯粹为了仁慈
而克服心中的勉强,——我悲伤,
当最后一响希望的钟声熄灭,
你没赴约。
你不爱我,
而唯有爱,能开出忠诚的花朵,
——这我早知。但在美好行为当中,
在不带高尚名义的高尚行为里,
难道不值得花上小小的一点钟
去添上:你,女人,有一次来到此地,
让一个男人免受时间折磨;哪怕说
你不爱我?
该诗所反映的是哈代式的悲哀和祈求同情的情绪。而这一悲哀正是以“时间折磨”来具体体现的,祈求同情也是靠祈求“一点钟”这一具体的时间单位来得以实现的。
整首诗就是一个男主人公在“缺少同情”的时分对人生记忆的沉思和独白。尽管看上去这是一首个性化很强的诗作,但作者所背负的并不只是个人的苦难,诗中的“我”可以说是人类苦难的一个代表。诗中的“时间”既是无望地等待这一特定时间,又是普遍意义上的朝前无情运动、“步步逼近”、碾灭一切希望的“时间”。正是这一多层次的时间概念,加上独特的内在节奏和稳固而又受到控制的节拍,反映出了抒情主人公的独特的心境,表现出了抒情主人公那种拘谨、犹豫地超越一个被碾碎的境况,进入对“仁爱”和“同情”的平静而又痛苦的祈求。
哈代为亡妻埃玛所作的个性化极强的“埃玛组诗”中,时间概念甚至具有了一定的象征寓意,这无疑为我们研究哈代的生平和创作思想以及他的哲学观点等等都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对于哈代诗中的这种极具个性化的象征寓意,英国研究哈代的著名学者吉丁斯曾作过详细精辟的分析研究,他认为,“哈代利用一整套个人象征,使他的诗歌摆脱陈规俗套的羁绊,获得了无比高超的表现力”。他分析说,甚至连时间这一概念也有象征意义,与哈代个人的生活和文化背景紧密联系,如一年之中的三月、九月、十一月分别象征着新生、幸福、灾难。因为哈代是在三月与埃玛相遇,在九月与她结婚,而十一月则是埃玛逝世的月份。这些象征不仅出现在“埃玛组诗”里,而且影响了他晚年的全部创作。这一现象充分说明了哈代时间观念的多重性。

第二节 时间主题的对照艺术

哈代在自己的抒情诗中善于使用时间的对照艺术,尤其是喜欢使用“现时”与“过去”的对照。在这一方面,他是不同于其他抒情诗人的。比如,研究中国诗学的论者认为:“大部分中国诗展示出敏锐的时间意识,且表现出对时间一去不回的哀叹。”哈代则恰恰相反,他并不哀叹一去不回的时间,而是认为唯有过去的时间是永恒的。因此,他在《献给小巷里的露易莎》等许多诗作中将悲观的现在时间与美好的过去时间进行对照,使自己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把自己“锁定”在过去的某些稳固不动的记忆时间内,从而构成对“现时”的失望和对“过去”的向往。
如在《以前的美人》一诗中,他把现在市场上紧绷嘴唇的婆娘与留存在记忆中的过去的“粉红色少女”的花容月貌来进行对照:
这些市场上的婆子,一身旧纱布,
紧绷着薄嘴唇
莫非这就是我们当年所爱慕
和追求的美人?
莫非这就是那些粉红色的少女,
每逢夏天的星期日,
我们曾在溪边和海岸隐蔽之处
向她们山盟海誓?
她们可还记得,合着快乐的舞曲,
我们相抱欢舞不已
直到月光用一幅光洁的缎子
盖住踩乱了的草地?
唉,她们肯定忘了,她们不可能
记得从前的自己,
否则,回忆定会改变形象,使她们
永远显得美丽。
哈代在这一首抒情诗中以“现时”庸俗化的现实与“过去”梦幻般的青春相对比,来抒发怀旧心理,感慨红颜的凋谢,揭露时间的残酷和无情。
在《消亡与停留》一诗中,诗人表现了理想时间与现实时间的错位。代表理想的阳光明媚、月光皎洁、溪水潺潺的五月消亡而去;而令众人在悲哀中呻吟的黑暗时节却停留不走。
在哈代的“埃玛组诗”中,时间的对照艺术使用得极为巧妙。哈代把对现实世界的失落感与强烈的怀旧心理奇特地交织在一起,沉湎在对往昔的回忆之中,妄图把悲剧的痛苦隐蔽在悲剧的意识之中,把流动的时间冻结在记忆的时间之中。在这些诗篇中,“现在”与“过去”、“这里”与“那里”、梦幻与真实、理想与现状、相聚与分离、思念与责怪、欢乐与痛苦等等对立的因素都交织一起,并且造成冲撞,形成跳跃,超越时空,混搅意识,使抒情主体的情感世界得到了最充分的表露。如在《旅行之后》中,诗人以四十年前他的恋人埃玛“生气勃然”的身姿来对照他如今“茫然追踪的虚幻幽灵”:
在那晴朗的天气,美妙的时光,
来到身被云雾彩虹的瀑布旁边,
还有底下的洞穴,传来依旧瓮隆的声音,
仿佛四十年前一个声音把我呼唤,
那时你是生气勃然,
而不是我如今茫然追踪的虚幻幽灵!
这一由天空、彩虹、瀑布、洞穴所构成的优美画面似乎填平了时间的距离,复活了昔日的情人,使得诗歌有了一种悲凉的欣慰。
在《什么样儿的梦》中,哈代写道:
我与她在溪边欢笑,
翻滚的小溪溅起水花;
接着隐隐出现一片空白,
仿佛我没有散步,也没有她,
而是发现我在憔悴的房屋,
在孤独的楼梯上缓缓地攀爬。
伴着喜悦的面颊、锐利的眼睛。
坐在没有人窥探的地方;
直至严厉的变化徐徐接近,
似乎此地没有如此的景象,
而是一个酷冬,我形容憔悴,
头发灰得如煤渣一样。
我们欢跳在舞厅,情绪高昂,
飘然失重,轻如飞絮;
接着帘幕落在我们中间,
仿佛我没在那里跳舞,
而是绕着一堆翠绿徘徊,
为寻回她的倩影——我知道在何处。
在这一首诗歌中,哈代通过梦幻意识的描写,把过去与现在、梦幻与现实有机地糅合在一起,每一诗节的前两行抒写的是梦幻中的昔日美好时光,后四行即从梦幻中返回现实,通过这种对照艺术来淋漓尽致地传达自己真切的思念之情和强烈的怀旧心理。
再如在一首题为《比尼悬崖》的五节诗中,前三节描写四十多年前的一个三月的日子,以“碧波”、“彩云”、“蓝天”、“明媚的阳光”作背景,来衬托一名骑着红马驹的美丽的金发少女和他身边的一位情郎;作为对照的后两节则是写四十三年后的一个三月的日子,作者重访此地的孤寂与凄凉,景色依稀似往年,可是美丽女郎的音容笑貌却不再出现,作者通过两个三月日子的两幅画面的对照,传达了画面表层下面的极其强烈的情感之流。
而在著名的抒情诗《以后》中,哈代将时间的对照艺术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这首诗不仅将抒情主人公怀旧的心理与对现实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并且还超前一步,把时间弹跳到未来,以人生历程之后的未来的眼光来回顾现时的一切。
当“现在”在我不安的逗留告终时闩上了后门,
当五月扑动欢乐的绿叶像鸟儿鼓翅,
片片都覆盖着精细的膜如同新丝,邻居们
会不会说:“他平素爱注意这样的事?”
如果在暮色里,夜隼随着寒露悄悄下降,
穿过暗影飞来,像眨眼般无声无息,
落在被风压弯的山地荆棘上,凝视者会想:
“对于他,这景象该是多么熟悉。”
如果我消逝于夜蛾飞舞的温暖的黑夜,
当那刺猬小心翼翼地漫游草地,
有人会说:“他力求这些无辜生物不受迫害,
但他也无能为力;而如今他已离去。”
如果听得我最终归于沉默,人们站在门口
凝望着冬夜缀满天空的星斗辉煌;
永远告别了我的人们,会不会浮起一个念头:
“他最善于欣赏这样的神奇景象?”
当暮色苍茫中响起我离去的钟声,它的嗡鸣
被逆风切断而暂止,待到再响之时,
恰似另一口新钟,这时会不会有人说:“他如今
听不见了,但他平素爱捕捉细微的事?”
我们考察一下这首诗中与时间概念相关的一些意象,便可发现,第一节的绿叶的意象充满着生命的内涵,“五月”、“鸟儿鼓翅”、“扑动”等词的运用更增添了青春的活力和生命的气息。然而,春的生机和气息是极为短暂的,第二节中便出现了秋天的“寒露”,第四节中又出现了“冬夜”,到了第五节便是寒风瑟瑟,丧钟声声,一切都归于虚无了。可见,诗人以自然界中的春去冬来的季节的交替,来喻指从诞生到死亡的人生的历程。
这首诗主要还是通过对死亡的哀叹来表现强烈的怀旧心理,通过对生命之冬的阴森气氛的渲染,来表现对生命之春的回忆。怀旧情绪是哈代表现在晚期创作中的一个重要特点,对现实世界的幻灭感,使得他沉湎于对往昔的追思和回忆之中,妄想在回忆中求得自我的完善。对昔日的纯真自我的追思,成了他晚年诗歌的突出的主题。这首诗也如他在晚年所作的其他大量诗歌一样,是在重温遥远的情感,再现遥远的往事。在他看来,“现时”的一切都是短暂的,瞬间消逝的,惟有美好的过去才是永恒的。
这首诗中,每一诗节里都有“现时”与“过去”两种因素的对照。正是通过这种对照来说明:面对死亡,现时的一切都会消逝而去,现时的一切奸诈行为,一切自私的盘算和无谓的纠纷,都会变得微不足道,都会归于虚无,惟有昔时那生命之春的平凡而又丰富的生活片断留存下来,昔日里对非人类动植物的热爱、对曾与爱侣游历过的神奇风景的欣赏,以及对周围世界的细微观察等等都会永恒地留存于自然界中,留存于人们的思念和回忆之中,使人的生命在死亡之后能够得以再生和永恒地延伸。
可见,在哈代的表现时间主题的诗歌中,他所喜欢采用的对照艺术,也是为了抵抗时间的侵蚀而寻求达到永恒的一种形式。

第三节 时间意识与悲观主义思想

哈代之所以沉浸于对过去的回想和追忆之中,妄图把现时的悲剧的痛苦隐埋于悲剧的意识之中,把活的流动的时间冻结于死的记忆的时间,正是出于他所接受的传统的西方文化的影响以及他独特的时间意识和对现实世界的幻灭感而导致的悲观主义思想。
哈代在刚刚进入文学殿堂的年轻时代,就对时间的概念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悲剧意识,认为对于某些动植物来说极为漫长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却极为短暂。他在1867年夏天的日记中写道:
“1865年12月末。12个月,对昆虫来说,就是一个时代,对树叶来说,就是一生,对啁啾的鸟雀来说,就是一代,对人类来说,只是一年。”
可见,在哈代看来,时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无常的,处于变化发展之中,就连单向流动的具体的时间中,其长度单位也是相对而言的,这说明他极为敏感地认识到时间的稍纵即逝。
哈代自第二次(19世纪90年代)登上诗的殿堂起,就在一首接一首的抒情诗中抒发自己的悲观的情绪。如在90年代所作的抒情诗《死人在走动》中,他表现出:抒情主人公表面上虽然还活着,但是灵魂却从乐观的“抒情诗人的青年时代”起,就已被无情的时间缓缓地推向活生生的死亡。
哈代由于对社会发展的规律性缺乏正确的理解,无法找出悲剧的根源,所以他把一切现象归结于神秘的意志力的盲目作用。他的时间意识也是理解他悲观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哈代深受叔本华悲观主义哲学的影响,并在叔本华的影响下形成了自己的悲观主义思想。在时间意识及时空观方面,他也是以自己的创作来表现“时间和空间的无限而个人在时空中的有限”。叔本华认为:“求存的意志、求生的意志,是世界上一切斗争、悲苦和罪恶的根源。各种形式的求存的盲目的意志在那里相互斗争、不断奋战和搏斗的世界……不是一个好世界,而是一个罪恶的世界。”叔本华还认为:“人生是不值得保持的,因为它充满灾难:人生竟然充满痛苦和灾难,这是由人类意志的本性造成的。生活就是盲目的渴望,渴望没有得到以前是痛苦的,满足以后又产生出新的痛苦的欲望。”哈代的《列王》就表现出这种唯意志论思想的影响,人类社会、人类历史、人类命运、甚至人类君王无不受到“内在意志力”的控制,使得人间充满了荒唐和悲惨。
所不同的是,叔本华思想中的那个“罪恶的根源”,并不会永远无条件地取得胜利,随着它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过渡,人类生活会得到改善。
哈代的“内在意志力”等哲学思想,在史诗剧《列王》中,主要是通过精灵的形象来表述的。精灵形象是为表现哈代哲学思想而塑造的,其功能就是让抽象的概念具有人性化的倾向。哈代并没有对这些精灵赋予神秘的性质,“只是把它们当作有条件的人物”。哈代本人在史诗剧的序言中称这些精灵为“超自然的地面行动的目击者”。它们体现了一定的思想倾向并有一定的象征寓意。
为了表现“时间”的无情的魔力,哈代将诗剧中的主要精灵形象之一命名为“岁月精灵”,这是“内在意志力”的代言人。它是最年长的一个精灵,岁月使它屈从于天命。它从不哀叹,也从不希望,它对上帝的信仰也变成了一场梦幻,它以理性的力量和日益增长的科学知识表明:人类的战乱在宇宙空间和时间中相应地说是微不足道的。
作者正是通过具有时间概念的“岁月精灵”明确表述了“内在意志力”的存在以及对人类的无情的控制。
在一些抒情诗中,哈代也是将“时间暴君”与人的悲剧命运结合在一起的。如在1865年所作的一首题为《阿玛贝莉》的抒情诗中,哈代写道:
我觉得我一定能够
爬到一个屋顶哭泣,
怪时间暴君不该
毁掉阿玛贝莉!
(我哀叹像我们这样
毁亡的爱情)我同时哭诉:
“我再也不能将美好的事情
向阿玛贝莉细细讲述。
“而是让她听任命运摆布,
直至最后审判日的号角响起,
于是猛然穿过一道门槛,
别了,阿玛贝莉!”
而且,哈代的着眼点常常与别的诗人相反,如在《对镜》一诗中,他不是像别的诗人那样感叹青春的逝去、埋怨能力的丧失,而是埋怨它们经久不衰,以“黄昏之躯”中“正午的心”来突出表现时间对人的盲目作弄:
可叹时间偷走一半,
却让一半留存,
被时间摇撼的黄昏之躯中
搏动着正午的心。
这样,时间主题就与情感世界联系起来了,生存的困惑和感情的折磨使该诗显得更为悲凉,面对时间的残酷的作弄而发出让时间索走另一半的祈求,显得尤为悲凉,使他的悲观主义时间意识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综上所述,诗人哈代对时间有着一种特别敏锐的感受,在他的诗篇中,有着多种不同的时间意识,既有着单向的、按年月日的次序所流动的时间,也有稳固不动的记忆之中的特定的时间,甚至还有弹跳到未来的超前的时间。正是这些不同层次的时间概念和时间意识使得作者感受到了悲剧的痛苦,产生出悲剧的意识,构成了他诗歌的独特的悲观主义的时间主题,导致了他对“现时”的失望以及对“过去”的沉湎和向往。因此,时间意识是理解哈代悲观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 吴 笛 )

综上所述,诗人哈代对时间有着一种特别敏锐的感受,在他的诗篇中,有着多种不同的时间意识,既有着单向的、按年月日的次序所流动的时间,也有稳固不动的记忆之中的特定的时间,甚至还有弹跳到未来的超前的时间。正是这些不同层次的时间概念和时间意识使得作者感受到了悲剧的痛苦,产生出悲剧的意识,构成了他诗歌的独特的悲观主义的时间主题,导致了他对“现时”的失望以及对“过去”的沉湎和向往。因此,时间意识是理解哈代悲观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 吴 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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