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索雷斯库诗22首
唐璜
放在乳房上,
然后,开始等待。
她们一袭白衣,步入阳台,
在公园里找他,
可唐璜,仿佛有所预感,
此时已变成书虫,钻进了图书馆。
他只抚摸那些珍稀版本,
尤其是平装书,
从不去碰那些皮面书。
在他看来,顶楼上的灰尘
要比闺房中的香气
更加精致迷人。
而她们正在等他,
五官俱毒地等他。
倘若唐璜从他的
崭新热情中抬起眼,
便会通过图书馆窗户看到
每天都有一位
在错误地亲吻妻子时
殉职的深情的丈夫
下葬。
看法
大自然对我们
多么慷慨!
我们可以顺利地
借助孢子繁殖
(植物中已有这么多的案例)。
风吹着,
拂动我们的发,
那些孢子四散,如同思想,
如同随意的亲吻,
如同天上的水珠,
如同风中的气味。
然后,孩子们来临,
然后,孩子们来临,
我们别无选择,
毫不理解这样的人生,
由于我们是两人,
由于我们是一对,最后的一对,
我们每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绿叶
森林,
给我一片朝北的叶子,
为了光明,为了青春,
为了永不死亡的生命。
森林,
给我一片朝南的叶子,
为了黑暗,为了暮年,
为了无法复活的死亡。
我们将灵魂
写满绿叶——
森林,
给我所有的叶子吧,
好让我歌唱。
或者最好你亲自歌唱,
用我的灵魂。
云
我望着天空,
云在我后面奔走,
总在我后面。
最先,
云中的树林朝我倒下,
城市朝我坍塌,
河流变成瀑布,冲击我,
收获从天而降,
敲着肚皮鼓,那么富有节奏。
我望着天空,
目不转睛,
仿佛从深渊底部
望着那些白云,
它们之间,肥胖的星星隐约可见
真像漂浮在汤里。
万物都在我的头顶流淌,
就这样,望着天空
我穿越了
大半个世界。
美丽的细菌
你犹如美丽的细菌,走进
我今天的灵感,
我感到幸福,
因为我喜欢你周身
温柔的气息。
此刻,你将为我从容地
在宇宙旅行,
每天都会寄给我
一份心情,
用来代替情书。
我想,有时,我也会忧伤,
仿佛一头被蝴蝶毒害的大象
那时,我会把你赶走,
可又不知你在哪里:
你一会儿在手中,
一会儿在眼睛里,或额头上,
一会儿又在思想里。
鉴于太阳..
鉴于太阳是唯一已圆满解决的
国际问题,
我提议到此政治平台上
继续我们的谈判。
从太阳上,地球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那些有争议的事情,
就像古老地图上的白斑,
最初的地理学家惊恐地写道:
“这里有狮子。”
那些狮子早已得到驯化,
我们早已在它们毫无生气的
皮毛上安置了原野和城市,
而眼下,一切都可以解决,
在太阳这一政治平台上。
再说,太阳上已经开始议论,
声称用不了多久,
地球上的蠢行
就会通过和平渠道消失。
如果水不变黑..
如果水不变黑,
那么,洗刷的快感
就等于零,
彼拉多说着,使劲用肥皂搓手。
在此期间,耶稣受到嘲弄,
被钉在十字架上,
被迫在十字架上滚动,
就像在一张茉莉花床上,
被迫饮下毒汁,
被迫死去,
被迫在第三日复活,
被迫升上天堂。
在此期间,十字架被扔进火中,
十字军东征遭到粉碎;
民族间的裂痕中
冒出了呛人的烟,
火药在搅动,
光照的煤渣宣布现代黎明的来临。
最终,
流水越来越脏,
历史遵循自己的轨迹,
“糟,很糟,
我刚和土耳其人
签订了永久性和约。”
“什么是重力法则?”
“无论我们身处何方,
在水里还是陆地,
地面还是空中,
一切物体都必然会
落到我们头上。”
“我们处于文明的
哪个阶段?”
“在旧石器时代,
因为唯一打磨过的石块,
也就是我们的心,
已经丢失。”
“你会绘制我们
伟大的希望蓝图吗?”
“会,用彩色气球。
每一阵狂风吹来时,
都会有一只气球飞走。”
由此可见,
我将留级,
而且理所当然。
在生命看来..
在生命看来,
人类死后会继续保持
相同的习惯。
比如:
他们会接着看医生,
在各类诊所间转悠。
他们手里拿着病历
在诊室前排起长队,
还在相互鼓励,
说什么不能对死亡掉以轻心,
否则,它就会加剧。
而那些怀疑论者
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
因为无论生死,
什么都难以
在他们身上获得成功。
笑病
他生于一阵大笑。
当父母让他看看世界时,
他开始大笑,面对每件事物,
直至太阳。
面对每个词语,
直至无限。
七岁时,他还没有停止大笑。
大夫让他上学。
老师给他看物理书,
他哈哈大笑,笑得捂住了肚子。
上历史课时,笑得抓住了膝盖。
上地理课时,笑得摁住了脚跟。
大夫为他介绍了三个女人,
三个地地道道的女人,
想让他爱上她们,
爱,可以让人安宁。
怎么对您说呢?
迄今为止,在死者的
要求下,
人们已为他换过
七个墓地。
圣徒
中世纪,画家们
只许画圣徒:
步行的圣徒,
骑马的圣徒,
屠杀恶龙的圣徒。
画家们满怀渴望,看着人们,
但不许画他们,
他们沮丧地等待着
额头上生出一只眼睛,
一只专门用来
打量圣徒的眼睛。
紊乱
自然的笔迹有点紊乱,
我好不容易读懂了几页,
用一种艰涩的字体
匆匆将它们誊写。
A
看上去像O,
O
像Z,
“这”像T,
“所有”像G。
但你们不必惊慌,
相似只是表面的,
正如我们儿时,
所有的词语唯有一个含义:妈妈。
你们先逐个地学习每个字母,
接着学习那些容易混淆的字母,
然后再学习所有使用
这些字母的词语。
可话说回来,
你们到底想在我的字里行间
寻觅什么呢?
我当过画家,
所有这些都只不过是
在研究
我额头上的皱纹。
最长持续时间
人类——
时间的礼拜日,
那里,时间稠密,
凝固。
某种周期性
生育出人类,
恰如米尺
仅仅存在于
刻度之上。
同等的槽口
将我们联合在一起,
我们一个挨着一个
排列着,仅仅用我们
天空也有
引力,
它的光
用马力无比的泵
吸着蝴蝶。
空气在扑扇,
翅膀尖
朝着滚烫的大玻璃。
我望着上空,
假如看到某颗星星,
会赶紧尽可能地
远离那个地方。
可满天都是星星,
总有一颗在我们的头顶闪烁..
灵感
在云中马场上,
谬误骑上马背,相互追逐。
不时地
灵魂跳进河里。
马蹄下——我,极不情愿,
犹如骆驼身下的荒漠。
其他维度
时间无法存在,
当然,它也并不存在,
没有时间的生活
在虚无中,
在也许会来的时间的
账户上。
脉搏通过信贷跳动,
仿佛鱼离开了水,
期望着
一场大洪水。
于是,死亡的可能出现,
借贷在复仇,
世界在空空的日子里,
不太可能注入资金,
它的历史
正疯狂地消费着真空中的
瞬息。
正因如此,
从古至今,神经质
在不断增加。
信贷陷入危机
(你总不能借用某种
永远不存在的
东西)。
而我们的生活
一开始还比较舒缓,随后越来越紧张。
因为时间一丝一毫也不存在,
必须去找其他维度了。
万能的灵魂
哦,万能的灵魂!
可以眺望窗外,
可以抵御黑暗,
可以美化女人的步态,
可以估测两只蛾子间的距离。
兴许,我们在滥用你,
把你当作一把刷子,
当作一团海绵,
当作一颗星星,
当作一架望远镜,
当作一块抹布。
挖掘灵魂,就像欧鼹
在令人目眩的日光中:
究竟该用哪只爪子挖光,
夜晚,从令人晕眩的高度
夜晚,
从令人晕眩的高度
眼帘坠落,
在如此漫长的一天之后。
你害怕释放它们,
你听见它们撞击边缘,
呼呼作响
宛如一些石子,被扔进
废弃的井底。
有时,它们一去不复返。
天知道,
它们从地面逃脱,
继续滑行,
睫毛已不再发电。
瞧它们如何坠落,
沿着我的血管,
到指尖,
眼帘经过重重深渊,
并一一将它们关闭。
远景
倘若你稍稍离开,
我的爱会像
你我间的空气一样膨胀。
倘若你远远离开,
我会同山、同水、
同隔开我们的城市一起
把你爱恋。
倘若你远远地、远远地离开,
一直走到地平线的尽头,
那么,你的侧影会印上太阳、
月亮和蓝蓝的半片天穹。
我蒙住..
用条绿色的纱巾
我蒙住林子的眼睛,
让它们把我找寻。
林子找到了我,
凭着一阵叶的欢笑。
用条云织成的纱巾
我蒙住鸟儿的眼睛,
让它们把我找寻。
鸟儿找到了我,
唱着一支歌。
用微笑
我蒙住忧郁的眼睛,
忧郁找到了我,
在一场深深的爱中。
用茫茫黑夜
我蒙住太阳的眼睛,
让它把我找寻。
你就在那里,太阳说,
在那时间的背后,
别再躲藏了。
别再躲藏了,
所有的事物,
所有的情感,
在我试图蒙住它们的眼睛时,
都这么对我说。
圣火
再给太阳
添些树枝吧,
听说
几十亿年后
它将熄灭。
倘若找不到树枝,
就把有希望变成森林的
平原
以及可能早已变成森林的
山峦、月亮和天空
扔进太阳。
无论如何,
你们得扔些什么,
一些树枝,
一些生命。
瞧,太阳已经开始
在我们脸上闪烁,
将我们的脸化为美与丑,
化为昼与夜,
化为四季和岁月。
轮子
甚至连我自己,
有时存在,
有时消隐。
我居住在轮子里。
树告诉了我
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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