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温·缪亚诗6首
我们以为无须担心,
有武器,有给养,一箱又一箱,
我们的城墙高耸,叠叠层层,
友邻的盟军正在开近,
沿着每条绿荫的夏天路上。
我们城门坚固,城墙厚实,
石头又高又滑,没有人站得住
脚跟,没有任何诡计
能骗过我们,叫我们降或死,
只有小鸟才能把阵地飞渡。
他们能拿什么来诱引?
我们队长英勇,我们自己忠于国……
有一扇私家的小门,
一扇该死的小小篱笆门,
一个干瘪的管事让他们通过。
啊,一下子我们曲折的地道
变成脆弱而不能信赖,
没有哼一声,我们的事业已经摧倒,
有名的堡垒也被端掉,
暴露了它所有的秘密的台阶。
这可耻的故事该怎么说?
我到死都要坚持:
我们被出卖了,无法挽救,
欢迎站,却处在错误的
山谷、岩石和急转的土路之间。可是你,
我该怎么叫你?沙漠里的喷泉,
一个干燥的国家里一泓清水,
或者任何诚实的好东西,有一双眼睛
会照亮整个世界,一颗开放的心,
真诚地给人东西,给最本质的行动,
第一个美好的世界,花朵、发芽的种子,
它甚至无名,
可偏偏是永在;
考验或不考验,都成,
就是和我离不开;
轻如呼吸,可安然
犹如屹立的青山。
它可是一切存在,
虽不知确是何物;
存在,存在,存在,
是它的累也是它的福。
我何时可以肯定说
我爱的是什么?
这幸福幸福的爱
包围它是流涕悲哀,
上下压力一齐来,
有明天更有现在;
一个小小乐园
夹在世界的台钳间。
在那里它很满意
无忧虑活像儿童,
虽然身在囚禁里
可成长得香馥郁葱;
受屈,不怕受屈,
在世上怡然自足。
这种爱我一时感到
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而一时又匆然去了
就像快乐的牡鹿
看了这场格斗,我诅咒那只
冠饰于顶、傲慢骄矜的禽兽。
他华贵的色彩尽披于身,
掩住一双
掏心取腹的利爪。
豹的身躯、鹰的头颅,
尖利的嘴巴、狮的鬃毛,
冰霜般的灰色羽翼
向身后展去——他仿佛是万兽杂交而生。
我不会再看到他的同类。
一旁走来他的对手——
一个柔软、圆滚、色如泥土的东西,
可怜他那千疮百孔的身躯
如同一只破旧的麻包
一堆该抛弃的破烂。
然而,他面对面地等待那只
疯狂的猛兽发动迅猛的攻击,
以早见分晓。此时此地
容不得奢想怜悯与恩赐,
愤怒逼迫他做决死一战。
静立的大树旁,那双利爪有如魔掌,
忽左忽右,飞快地出击。
谁都会断定,
格斗就于此结束,若不是
那只小兽没有就此死去。
因为他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缩起抽搐的身躯,踉踉跄跄躲进巢穴,
似乎那里更安全。格斗至此暂止,
败者应是险些取胜的一位。
于是他充满狂暴的怒气。
片刻间,荒地上空寂、凄凉,
昏沉沉仿佛暂时从痛苦中解脱。
蟋蟀开始鸣唱,多刺的荆棘摇曳着,
接着,是一阵轻微的响动。
两位斗士重新摆开阵脚。
一切从头开始。狡黠的利爪
一伸一缩,来势凶猛。难道没有办法
从利爪下救出那堆破布烂麻?
没有。但我从未见过一只禽兽
如此无能,却又这般勇敢。
不公平的厮杀在大树观望下,
此时此刻,仍在继续。
播种下爱与恨的土地看去太陌生。
时间的创造反为时间所困扰。
没有力量可以分开
葳蕤并存的五谷与莠草。
杂草似纹章,无声中将健壮的
苗根缠绕:这些都属于我们。
善与恶紧密并存于
罪孽与慈善的土地,
在那里将开始我们的收获。
然而,万物之根仍萌生于伊甸园中,
和最初的那天一样洁净。
时间夺去了繁枝硕果,
把原古的叶子
烧烤成悲惨可怕的形状
散落于冬日的小径。
可伊甸园中从未听说
荒原与枯枝上还能长出鲜花。
哀戚和慈善的花朵
只在那方昏暗的土地上盛开。
伊甸园怎能有
希望、信仰、怜悯与博爱可谈。
不到它的时日全被埋葬,
我们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音,感到害怕。
第二天,
收音机坏了,我们转着旋钮,没有声音;
第三天一条兵舰驶过,朝北开去,
甲板上堆满了死人。第六天,
一架飞机越过我们头上,栽进海里。
此后什么也没有了。收音机变成哑巴,
但还立在我们的厨房角落里,
也许也立在全世界几百万个
房间里,开着。但现在即使它们出声,
即使它们突然又发出声音,
钟鸣十二下之后又有人报告新闻,
我们也不愿听了,不愿再让它带回来
那个坏的旧世界,那个一口就把它的儿童
吞掉的旧世界。我们再也不要它了。
有时我们想起各国人民在昏睡,
弯着身子,闭着眼,裹在穿不透的哀愁之中,
接着我们又感到这想法的奇怪。
几架拖拉机停在我们的田地上,一到晚上
它们像湿淋淋的海怪蹲着等待什么。
我们让它们在那里生锈——
“它们会腐朽,犹如别的土壤。”
我们拿生了锈的耕犁套在牛背后,
已经多年不用这犁了。我们退回到
远远越过我们父辈的地的年代。
接着,那天傍晚,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那群奇怪的马来了。
我们听见远远路上一阵敲击声,
咚咚地越来越响了,停了一下,又响了,
等到快拐弯的时候变成了一片雷鸣。
我们看见它们的头
像狂浪般向前涌进,感到害怕。
在我们父亲的时候,把马都卖了,
买新的拖拉机。现在见了觉得奇怪,
它们像是古代盾牌上名驹
或骑士故事里画的骏马。
我们不敢接近它们,而它们等待着,
固执而又害羞,像是早已奉了命令
来寻找我们的下落,
恢复早已失掉的古代的友伴关系。
在这最初的一刻,我们从未想到
它们是该受我们占有和使用的牲畜。
它们当中有五六匹小马,